休息的营地被重新收拾了出来, 恢复了表面的宁静。
但几乎每一个人的心都因那位陌生的加入者而紧绷着。
这里的夜晚真冷,寒冷又寂静,就连遗留在惨烈战场上的血腥味都被这一份寒冷给冻住了, 传递不到营地这边来。
土地里的精灵们又悄悄地探出脑袋来。像极了年轻的弟子们此刻想要探究又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
此刻, 坐在营地边缘那个漆黑的身影,是一个本来只属于传说中的人物。强大, 俊美, 悲情,生活在神秘而遥远的异界。一个不太真实的书中角色。
“为什么他还在这里啊?我都不敢睡觉了。”一个归源宗的弟子躲在毛毯里, 极小声地附在同伴的耳边说话。
“不知道啊。”她的同伴用气音回复,“谁知道这样的大佬为什么会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也不敢睡啊。”
但也有一些人倒也并不在意那位停留在他们营地的魔修。
程宴翻看着那本《妖物志》已经入了神,偶尔还会发出一些莫名的唏嘘声。
萧长歌在冰天寒地里催生出了细嫩的枝条藤蔓,在一堵矮墙上搭了一个密实柔软的鸟窝, 让那位鹄人少女休息在里面。
少女从窝棚里伸出手, 抓住了萧长歌的衣袖, 挽留他陪自己说说话。
丁兰兰在努力修复自己被牛妖拍扁了的傀儡。工程量浩大, 穆雪蹲在她身边帮忙。
“小雪,小雪?”丁兰兰推了一把,才将穆雪从愣神的状态推醒,“傀儡手部的传感阵好了吗?”
穆雪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画得歪七扭八的阵符, 不好意思地道, “啊, 我马上再弄一个。”
“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呆愣愣的?”丁兰兰接过穆雪制作的阵符,一边小心地嵌入傀儡的手臂,一边和穆雪说话, “说话你小的时候,不是也见过岑大家吗?你怎么不去打一个招呼, 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如果她不是这样专注着修复傀儡,她一定会发现自己伙伴的不对劲之处。
“打招呼?嗯,对,是的……我应该去打个招呼。”穆雪咽了咽口水,觉得连心跳的速度都莫名地变快了。
她差点给这样莫名腼腆的自己呼上一巴掌。在仙灵界待久了,拳头有些生锈,难道连性格都不利索了吗?
到底有什么地方可紧张?穆雪问自己。
那可是小山,岑小山,自己的徒弟。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站一站就能吓退一群流氓。小的时候可是连屁|股都被自己打过的。
岑千山独自坐在篝火的那一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选择了远离他的位置就地休息。以至于他的身边空出了一大块空阔的位置,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火光映在他黑色的短靴上,显出细腻的皮质和考究的做工,再上面是线条迷人的长腿,被剪裁精致的布料包裹着,他的手肘支撑在双腿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交错着抵在唇边,正愣愣看着火焰出神。
穆雪走过来的时候,岑千山的肩头跳下来一个小小的机械傀儡。
那个小傀儡不知有什么事导致高兴过度,手舞足蹈地绕着岑千山转了半圈。甚至在地上绊了一跤,爬起来以后欢天喜地挥舞着细细的手臂跑远了,给岑千山和穆雪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岑,岑道兄,你还记不记得我?”穆雪站在篝火边,背着双弯腰问坐在火边的男人,“我是小雪,在神道的时候……”
篝火噼啪的爆燃声里,穆雪看着那人抬起眼睫看过来一眼,那眼神不知为什么似乎带着一种无声的谴责。
穆雪就知道了他还记得自己。
“真是巧啊,竟然遇到了你。本来我还想着怎么找机会去浮罔城见你一面。”穆雪盘腿在他身边坐下,“真想不到一来魔灵界,就能遇到你。”
岑千山慢慢转过脸来。十年不曾见面,一语乱了眸中秋水,百般心思欲说还休,万语千言不敢言述。
小千机溜溜达达,正好路过丁兰兰身边。看见她在修复傀儡,一时好奇跳上了她的工作台。
“咦,你们仙灵界的傀儡和我们差不多嘛。”千机伸缩手臂给丁兰兰递了一个尖嘴镊子,“需要帮忙吗?”
“啊,好的,你能帮忙吗?”
丁兰兰新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魔灵界的傀儡。她从未见过如此具有自我意识,灵活机变的傀儡。
小小傀儡伸出手臂准确地钳起了一个细小的配件递给丁兰兰,手掌变为圆锥形,射出一道细细的灵力,协助丁兰兰把那个细小的配件组装上了。
“哇,你好厉害。”丁兰兰不遗余力地夸赞他。
“这样就厉害啦。”千机没有什么升降调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得意,“我不知道帮着主人组装过多少比这个精密百倍的家伙啦。”
性格热情的丁兰兰很快和这个天生就活泼的小傀儡混熟了,
“你的主人在我们那里很有名呢,我们在学堂里都见过你们的影像。”丁兰兰小声地和千机说话,“你们那的话本都传到仙灵界来了。”
“是嘛?”千机说道,“我们那里的各种话本很多,我很喜欢看那些话本。我通过大量阅读话本,来研究人类的行为模式。”
“读,读话本来研究吗?”丁兰兰有些结巴。
“是的,这样才能更好的揣摩主人的心思,为主人提供优质的服务。”千机严肃地说道。
丁兰兰为难地看着手中正在修复的傀儡,认真思索起以后是不是也有给它们阅读故事话本的必要。
“不过岑大家看起来比我曾经看见过的样子好多了。”丁兰兰说。
“什么地方好多了?”千机的手臂变成了螺丝刀,飞速旋转拧紧了一枚螺母。
“就是……他虽然有一点厌世疏离的感觉。但没有海蜃台里那种颓败的模样,总觉得他好像还有一点的腼腆。”丁兰兰悄悄打量了一下和张小雪一道坐在篝火边的那个身影,“衣着品味也好,精悍又爽利,反正比想象中的还要俊美呢。”
那是当然的,千机在心里想,来之前不知道洗了几遍澡,换了多少套衣服。还撇开我们,自己在铜镜面前不知道嘀咕了多久。
明明练习了那么久,怎么一到这里又变哑巴了。穆大家都主动说了那么多句话了。千机看着坐在火堆边的两个人,心中疯狂吐槽,主人什么地方都能干,就在穆大家面前也太没用了,简直让人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