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气和身体内那一点先天元气相互连通,融转自如,缓缓汇聚到了身体内的某个位置。
她知道那里就是丹田。
这一次,没有他人强力用灵气灌入她的体内冲开督脉,也不需要紧紧逼迫自己迅速收敛天地灵气努力变得强大。
有的只是一种恬静闲淡,悠然自得。
仿佛天地间不再有任何紧迫之事,一切都可以慢悠悠地,轻轻松松的来。
苏行庭对他们的要求,是要将此功夫做到知常如始的地步。不用刻意去想,也能做到时时意守本穴,真念无念,真息无息。
因而穆雪无论坐卧还是行走,练拳还是吃饭,都无时无刻不忘维持息相,意守丹田,时时勤勉,日日用功。
这一日,她一面保持着特殊的呼吸运气法门,一边在开阔的广场上练习着九宫擒拿手。
自觉动中生静,呼吸圆融。百窍之中的阴邪湿气随着周身真气流转渐被驱逐,五脏六腑中的浊秽被洗涤一清,通体舒畅难言,身躯轻飘飘起来。
广场前回廊的栏杆上,坐着一个肌肤黝黑,眉毛浓密的男子。此人正是穆雪入门第一日,在山门接引他们入门的那位铁柱峰弟子。
他屈着一只腿,一手摸着下颚,“不错啊,发现一个好苗子,这么快就静中生动,引气入体了。最妙的是竟然还是个小师妹。我看她该是我们铁柱峰的人。”
一旁靠着栏杆的叶航舟迅速拍了他一掌:“不可能,别想了,这是我们逍遥峰定下的。”
那男人撇撇嘴,“凭什么啊,没准人小姑娘不喜欢你们逍遥峰那荒凉冷僻之地呢。”
“不喜欢我们逍遥峰,难道喜欢你们铁柱峰那一群肌肉怪不成。”叶航舟说话玩笑间突然皱起眉头,“嗯,情况好像不对……”
广场中的穆雪面色潮红,弯下腰微微喘息,她想要直起身体再练,只觉脚步绵软,心慌气喘,周身不住的发冷。
那位负责带领他们练习拳术的师兄几步来到她的身边,一摸额头,“哎呀,这是病了?”
穆雪这一病来得甚急,昏昏沉沉,反复高烧。宗门安排了一间小小的静室,给她单独养病。
期间,苏行庭亲自前来看她。
穆雪微微撑起身来:“弟子资质愚钝,反累先生来看我。”
她的心中是真有些难过,这里学习的条件如此之好,师长们耐心细致地把东西掰碎了揉开了教给他们。同门们也从没拖过后腿,反而时有关照。
就是这般,自己还不知道哪里弄出了岔子,修行反而把自己修病了,简直闻所未闻,可见这具身躯的资质之差,让她十分沮丧。
苏行庭在她床边落座,哄她躺下休息,温言道:“你这不是资质的问题,只不过是渡劫而已。”
“渡……渡劫?渡劫不都是结丹之后的事了吗?我这才到哪里?”穆雪目瞪口呆。
上一世,她天资卓越,修为攀升极其迅速,一路顺畅无碍。直到了金丹大圆满,冲击元婴才第一次遭遇天劫,当场就被九天神雷劈死了。
“到了金丹才渡劫?这怎么可能。”苏行庭哈哈一笑,“我们修行的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大小劫难。天劫,人劫,心魔劫,妄境劫,情劫,欲劫等等不一而足。如果到了金丹才渡劫,数劫合一,那威力可大得惊人,世间何人能渡?”
穆雪茫然地啊了一声,依稀找到了自己上辈子的死因。
苏行庭继续道:“例如这洗心退藏的第一步。势必要逼出你身中陈年旧疾,心内顽固执念。许多人在这个时候都要病一场的,称为褪病劫。宗门这几日派这么多你的师兄师姐轮番值守在此,就是护着你们这些新弟子渡这褪病劫。”
穆雪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假设,我们跳过引气入体的这个步骤,是不是就不用渡这褪病劫了?”
“确实如此。这世间自然有种种能够避开劫难的巧门。”苏行庭看着穆雪,细心解释,“譬如我用自身真气,为你们打通任督二脉,引你体内真气融转,这就自然跳过了引气入体的步骤,也就避开了褪病劫。但如果我们一路都如此取巧求快,避过所有劫难,等到了天劫那一关,九天神雷积数劫之威,任凭谁也承受不住。”
原来如此啊。
上一次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些。他们只希望我越快越好,修为越高越好。
穆雪看着眼前谆谆教诲的长辈,眸光微动,低下了眼睫压住自己心中波澜。
苏行庭正色道:“修行乃逆天改命之事,路途之上大小劫难避无可避,身为我归源宗弟子,切不可胆怯瑟缩。不回避,不畏惧,无需多虑,直面便是。”
穆雪沉默许久,轻轻吁出一口气,低声道:“多谢先生,弟子受教。”
这一次没有嬉皮笑脸,巧言令色。她是真心实意,感谢眼前这位长辈指点迷津。
苏行庭见她听进去了,便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放在她的床前,“这是我去玄丹峰讨要的退烧药,一次一粒,一日服用三次。”
穆雪轻轻嗯了一声。
苏行庭又道:“安心调养,痊愈了再行修炼,切记无需急躁。”
穆雪又轻轻应了一声。
苏行庭便起身告辞。
看着床榻上小小的一团,苍白着小脸,乖巧地蜷缩在被子里,他心中有些感慨。
这孩子孤身一人,离开父母进入山门,生病了不哭也不闹,只担心耽搁了课业。真是个过于懂事的孩子。
只是她小小年纪,为何褪病劫来得这般凶猛?
一般来说,那些年纪若大才入门修行的人,历经世事磨难,痼疾缠身,心结重重,褪病之时才容易病发凶猛。普通的小弟子有时候一点征兆都没有,打几个喷嚏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她一点点的年纪,就经历了什么。
苏行庭心中叹息一声,背手离去。
穆雪病了之后,夏彤和丁兰兰等几个素日要好的,日日前来探望。
丁兰兰还抄写了先生们学堂上的讲义,带着来给穆雪补课。
“今天是清净峰一位娄师长讲学,他给我们介绍了仙灵界现有的各大门派,以及魔灵界各大家族的情况呢。”
丁兰兰把抄写得整整齐齐的讲义摊在穆雪膝盖上,坐在床边挨着她一点点给她解说。
“这里有个特别有意思,就是魔灵界的烟家。”丁兰兰好为人师,说得很是兴奋,“你知道吗?魔灵界他们没有什么门派,比较有势力的都是一些大家族。所以他们特别看重血脉传承。”
穆雪:“嗯,烟家?”
“这个烟家啊,为了保证血统的纯净,历代都是女子掌家,她家的女子每人可招数名夫侍入赘,男子却只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居于内宅打理家务。以至于她们家的女儿才备受重视,男孩反而用来联姻外嫁。你说好笑不好笑。”
穆雪心道,这有什么好笑。这是烟家的老传统了,当年烟家家主还差点把她的小公子硬塞给我做夫侍呢。
魔灵界,浮罔城内。
落着雪的庭院,上了年头的陈旧大屋微微亮着灯。
屋内一灯如豆,灯下有一男子,手持精细器具,借着灯光静静拼接一件结构精密的法器。
屋门处,卡兹卡兹的走路声响起,
一个茶杯大小的铁皮傀儡,高举着细长的手臂,溜达到了男子身边。
“何事?”男子头也不抬,专注手中工作。
“主人,烟家家主送来名帖,有一要紧之事请您出山相助,她们说愿以上古大神东岳大帝所留魂器相赠。”
男子顿时抬起头,转眸向它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