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松实翻看书中的内容, 手一抖。
他不禁扶额。
还当真应了昭哥儿那句话。
他手扶着额头,颇为头痛地一页页翻看书中的内容。
从最早的天虹显微灯起,到近些年扬名四方的引雷塔。
比较重要的东西, 还有些零碎的小事,书中全都有记载。
其中不乏悲呼——普天之下,竟然没有人相信我说的大实话!这不合理!
作为悲呼背景板出场次数最高的狄松实:“……”
他好像看到了一头幼稚的狼,嗷呜嗷呜在面前上蹿下跳。
似乎竭力想要证明自己没有猎到肉,他的肉全都是从还没断奶的小狼崽嘴里薅的。
难道这是很荣耀的事吗?
狄松实震撼万分,即使他知道二郎素来不顾面皮,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这桩桩家事, 这些被崽气到跳脚炸毛的日常, 是能光明正大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
当狄松实下轿的时候。
已经把书粗粗翻阅一遍了。
抛开那些让人觉得臊得慌的事,书中内容实在是让他都惊讶不已,感到万分不可思议。
连天虹显微灯, 竟然当初都是昭哥儿先提出“紫霸王”一说, 并且在其中参与不浅?
要知道那时候, 昭哥儿可才五岁。
狄松实这个“半知情人”一时都接受不了,要知道从前他即使知道昭哥儿学得快, 能把二郎提出的新鲜玩意深究掌握,但也从不觉得会参与如此之深。
狄松实尚且如此, 旁的官员更是看得惊掉了下巴。
在回府的路途中, 忍不住对车轿外的人吩咐:“先不回府, 转道去正阳大街。”
在车轿外的喧闹中,不断翻看手中这本《状元儿时二三事》并将其中内容与记忆中发生的事情对照。
说起来正阳大街很长, 但看热闹的百姓都在前部、中部, 这样可以占据好的位置, 看完一整个队列。
但大部分学子的亲友师长,都会聚集在正阳大街的尾部,这样当游街结束,便能最快迎上家中出息的新科进士。
故而当一位位或惊诧、或好奇、或忍不住前来求证的官员,抢先一步来到正阳大街的时候,有相当一部分人“巧遇”到了狄家人。
狄松实才下车,迎面就见到刑部一位近几年合作愉快的老熟人,开口就问:“《砍人分析》当年竟然是狄昭主要编撰的?”
狄松实:“……”
这让他怎么回答?儿子说是爹写的,爹说是儿子写的。搞得好像他从前在诓骗人的似的。
面对老熟人炯炯的怀疑目光,好似在说“你竟然是这样的狄松实”,狄松实额头冒出一根黑线,他朝这间茶楼的楼梯展手道:“犬子就在此间茶楼二楼,不若与我一同前去。”
面对这一团乱麻的毛线球官司,狄松实决定丢回去让咸鱼自个儿解决。
这父子俩之间的狗皮膏药官司,玉皇大帝来了也判不了!!!!
安国公也从车轿上下来,他看着要上去的两人,忙招呼后问:“这千里眼也当真是狄昭首功?还有这个什么光路图?”难怪前线云参将会看中狄昭甚于颖悟侯,还传出军需天才这样的话。
狄松实扯扯嘴角,露出标准假笑:“安国公楼上请。”
若此刻的京城是个大鱼塘,那么狄昭昭父子俩或许就是钓鱼佬前后抛下的两团诱人打窝饲料,引诱得满塘鱼儿前赴后继,从四面八方赶往。
边嗖嗖往目标游去,还在一路呼朋唤友,“快去快去,那边有好吃的!”“那味道从没吃过但绝对好吃”“好热闹咱们也一起去吃吃看”……
最后引得平静的鱼塘忽然冒出数不清的大小鱼群,兴奋赶去看热闹吃美食。
在第一批实力强横的大鱼到来后,率先对狄先裕这块小饼干发出猛烈攻势。
“这些案子真的全都是狄昭一力勘破的?”
狄松实点头。
“这么多东西真的像是书里说的那般,全都和狄昭昭脱不开干系?”兵工刑三部都有官员手拿着书,指着书里的内容发出难以置信地质问。
咸鱼斩钉截铁:“当然!”
还顺便用力点了几下头,就跟小鸡嘬米一样欢喜又迫不及待。
“连话本都是狄昭昭写的,尤其是那个想法诡谲奇异、每每出人意料的《小草寻亲记》?”这次负责阅兵的胡文骞颤颤地问。
咸鱼激动不已,热泪盈眶,好像找到了知音:“当然是他!!”
茶馆二楼有些拥挤,负责此次春闱的杜成秋也在其中,他编过法典,性子也和狄松实一样出了名的严谨执拗、眼里容不得沙子。
他读过狄昭昭的文章,也听过此次军械案中的功绩,更能感受到那一腔浩然正气。
此刻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鬼使神差地愠怒发问:“此前多年为何不言?”
他只是下意识鸣不平,言不公,但这话一出,可谓狠狠踩中了咸鱼的神经。
狄先裕满脸悲愤,震声:“我一直都在说,但是你们都不信!!!”
杜成秋才说完就觉得不妥,此刻一听咸鱼这句悲呼,再想想书中勃然喷发的情感,顿时哑了声。
不仅他哑了声,在场许多官员都哑了声。
脑海中不由回忆起这些年来、各种场合、各种时刻,在各种出色的情景下,狄先裕发出的真挚又诚恳的“推脱”
“不是我!!”
“这玩意是昭哥儿想的。”
“可恶!!我可不知道,你们去问昭哥儿那臭小子!”
“我怎么可能会,都是那小子胡诌的!!”
现在回忆起来,狄先裕的眼神好像是很真诚。
但当时他们怎么想的?只觉得颖悟侯惫懒,拿家中孩子出来顶包,使唤孩子做事,在场众人,可以说没有一个不曾暗暗唾骂过两句:“这么大人了,连个孩子都欺负。”
但此前坚定的想法动摇,还是天崩地裂的巨大动摇,终于成功的换了一个角度,带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再看狄先裕,顿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这一哑声。
旁的不要紧,可把咸鱼激动坏了。
要是他们一起声势浩荡的理论,狄先裕早就缩缩脖子、躲到一边,不跟他们玩了。
但此刻好像压住了这么多人的气焰,狄先裕简直扬眉吐气、自信心极度膨胀,瞬间就“砰”的一下膨胀成一只嚣张的胖头鱼。
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直起腰杆看向狄松实。
“尤其是你!”
咸鱼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恶从胆边生,心也不虚了,腰杆都直了,他胆肥的扣锅:“你儿子几斤几两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众人:?
狄先裕越说越来劲,“我能有什么能耐?偏偏昭哥儿一说你就信,你这是赤果果的偏心!!”
狄松实:?
他自说自话,还委屈上了:“你就是疼孙子,不疼儿子,难道我这种学渣说的话就不值得信任吗?”
谁是学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