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成秋等一众考官经过一番争论, 将最优的十份答卷都评议了一遍。
期间对桌上这些答卷的名次争论不休,不乏分歧。但总归在规定时限内,核实好了排名, 确认无误后上报朝廷,只等待拆除糊名后拟榜。
拆除糊名后,看到最上方的名字,杜成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名单呈交上去,也送了一份去礼部,以便礼部安排张贴公榜。
春闱放榜了。
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五湖四海的学子,各家的小厮侍从, 看热闹的百姓, 当看到礼部官员拿着一张又长又大的红榜出现,人群瞬间沸腾。
在隔着两条街的大理寺衙,狄松实手持卷宗, 却难得心不在焉。
大理寺的官吏和差役, 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低声议论着。
“咱大人就是太倔,去礼部转悠一圈, 打听一下,不就知道情况了?”
“要我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不信咱大理寺的小神探取不中, 那一手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不会还有人以为光靠眼睛, 不靠脑子, 就能找出那么多指印,用血迹把现场还原得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这一样吗?感觉好些会念书的大人, 来了咱大理寺看着案子也没什么好办法。”
牛武志从门外大步走来, 看到手下一群人凑在一起, 过来把人轰散,又忙踏上一段青石板路,推门报喜道:“大人,大喜啊!”
狄松实忙放下卷宗站起:“取中了?名次如何?”
即使早就看过文章,心里有准备,但此刻狄松实脸上仍然难掩欣喜激动之色。
当年他一路走来,艰难重重,一无名师指点,二无先者领路。只凭自己理解,对书经的诠释哪能有世代传家的书香世家、勋贵学子深刻?见识就更短浅了。
如今狄家三代中皆有人入仕,他们狄家当真在官场中稳稳扎根了!
再也不是那官海中的无根浮萍,稍有巨浪就能卷得无影无踪。
即使现在每一代都暂时只是独苗苗,但无疑一代比一代有更优渥的条件,这就是家族兴旺之相啊!
狄松实眼角都微微湿润,从前那个在云梦的孤傲少年,可从不敢想还能有如今盛景,眼瞧着就要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是会元!我在看榜的时候可听大伙说,十五岁的会元,简直闻所未闻,千古奇谈!”牛武志语气激动,无不自豪的说。
狄松实闻言也一惊,身体都恍了一下,手连忙扶着身前的桌案。他当然知道昭哥儿的文章无可挑剔,还知道这是萧徽还有他和诸多名师教导过的结果,更知道这是昭哥儿自幼便知晓参与侦案磨砺出的眼界、思维。
但即使他都知道,但也不敢想才十五岁的少年,能在春闱夺得会元的事。
狄家被派来报喜的小厮,也拿着小牌通过了门口,一溜烟小跑进来,喜气洋洋的模样,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这消息就跟带了火星落进了干柴草垛,大理寺轰然一下炸开了锅。
差役们顿时聚在一起,神色欢喜,忍不住面带期色:“小神探肯定会来我们大理寺吧?”
“哈哈哈那当然!我想到那个场景就感觉浑身都激动起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犯在我们手里。”
还有平日里狄松实器重的官员、差役,无不面带喜色的走进狄松实这间衙署公房,贺喜声不断:“喜讯如风拂门楣,儿郎进士展雄才,狄寺卿好事连连,可要请咱们吃茶啊!”“今日上衙就听有喜鹊在叫,原来是狄寺卿家有如此喜事。”“十五岁的会元,纵观古今,也是凤毛麟角,实在让人惊叹!”
这些贺喜的人其实心里门清,依照狄昭在皇帝那儿落下的印象,还有未赏的大功绩,此番殿试若无意外,怕是要出□□。
十五岁的□□,称上一句“千古奇闻”都不为过。
只是殿试还未到,这话不方便宣诸于口罢了。
狄松实自然笑着连连应是,拱手道:“改日,改日一定请大家吃茶。”
到午时休息,狄松实忙从大理寺回家。
回家就看到狄府门庭若市,门外那条巷子来往都是马车,全都是登门贺喜送礼的,有亲自来的,也有派遣家中得力管事来的。门口车水马龙中,唱礼声不断,衬得狄府大门都好像变小了。
这也是自然,狄府当初是按照京中五品官的规格置下的家宅。
家中人不多,也没有讲究奢靡和排场的,住起来也算宽敞舒心。
只是谁也没想到,时光流转,已然换了一片天地。这曾经让人艳羡,让咸鱼兴奋得嗷嗷叫的家宅和家产,如今也有显得拥挤狭小的一天。
徐氏领着儿子媳妇孙儿待客,才送几位宾客离开,就看到狄松实罕见的在正午时分归家,她欢喜地迎上去。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家中膳食也备好了。
徐氏笑容就没落下去过,好像一夜年轻了十岁,他问:“有如此喜事,咱家是不是要摆回酒?”
顾筠也喜上眉梢:“自然是要摆的,不过怕是要等殿试之后了。”顾筠心中算了算,公爹官场中的好友,夫君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她娘家的人,婆婆娘家的亲友,还有方才来送贺礼的武将、还有她摸不清缘由的文臣……这林林总总算下来,偌大一场盛宴。
从前,这可是只有那些个有底蕴的豪门大族才能操办的喜事,她们这些京中小官家里,只有想办法弄到请帖去参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