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显平庸?这话你也敢信。”
萧徽当真春风得意马蹄疾,从衙门开始嘚瑟,一直祸祸到姜府,到少归的家中。
得意洋洋的进,然后被笑骂着轰出衙门,被黑着脸扫地出门,伴随着一串串朗声大笑,谁人不知他心中快活?谁人不知道他收了个惊才艳艳的好徒弟?
虽然他嘴脸不堪,但实在是令人艳羡。
***
狄昭昭和父亲回到京城。
前后脚的工夫,来自云州的礼物也到了,除了家人的礼物,还有各个武将,曾经教过狄昭昭的夫子,朝中与父子二人有来往官员,纷纷送来一份贺礼。
二房小院又新开出来几间库房,都还有点堆不下。
这下,连性子懒散,不爱管事的咸鱼也注意到了。
家里好像有点住不开了。
他忽然想起来:“我那侯府修缮得如何了?”
招人过来一问,那间规制堪比国公的侯府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
他当即屁颠屁颠地跑去找他老爹:“爹,咱搬去侯府住吧。”咸鱼自信地拍拍胸膛,“换成我养你。”
当即就被书脊敲了一下脑门。
咸鱼委屈地蹲在角落:“这又不是我说的,圣人书里不都是这么说的,怎么就敲我。”
圣人言孝道,让人体感熨帖,怎么换到二郎嘴里,就变了个感觉?
狄松实看他那么大个人,故意蹲在角落装委屈,都气笑了:“起来。”
他让人拿来一张银票:“修缮好了只是大体,屋内的家具,摆件,装饰,都还要一一花心思,这银子你拿去买些好木材,好打些家具。”
这时候家具中八成多都为木器,而珍贵木料却价高难寻。
黄花梨、老挝红酸枝、紫檀木此类名木,购置起来也是不易。
唯有有底蕴的家族,才会家中家器木件都用上这等好木料。
狄家自寒门而起,这份底蕴自是欠缺的,若非狄松实不爱奢靡,咸鱼有点抠门的守着小金库,这会儿狄家或许早成那等暴发户。
咸鱼可不讲究什么推辞,麻溜地把银票揣兜里,满脸傻笑:“我肯定办好了,爹你放心。”
他跑到军营巡视了一圈训练战阵、大刀阵、战车阵中兵将,提了几个建议,又跑到几个混熟了眼的武将面前溜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买木料的渠道。
这些好木,不乏缅甸、老挝产的,自然是巡边的武将最有渠道,认识不少通关的商贾。
如此一来,从秋到开春,咸鱼都忙得不亦乐乎。
而狄昭昭就辛苦了。
因为决定要参加次年春闱,他在归家短暂的庆祝后,就投入了温书中。
有必中的信心,他还可以抽出心神来去抽丝剥茧的破案,名次与他无碍,但春闱更是群英荟萃,万数的饱学之士去争百数的名额,他如何敢掉以轻心?
乍暖还寒,春花朵朵开。
又是一年春日。
又是一年春闱。
五湖四海的学子陆续入京,塞满了京城的各大客栈、酒楼,举目皆是身着长衫的学子。
他们或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在茶楼、诗会上高谈阔论,倾吐抱负。
又或许面容老成,已经经历过数次科考的洗礼,只与相熟的友人讨一讨学问,而后大多时间沉下心来温书。
不论众生百态,春闱依旧如期而至。
这是狄昭昭头一次在京城的贡院中参试。
夜半时分,他提着考篮,从马车上下来。
贡院内外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狄松实、徐氏、顾筠、狄先裕都一同来给他送考,也都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京城贡院门前的考生,狄松实眼睛里露出一丝丝回忆和感慨。
他看向狄昭:“再检查一遍考篮,谨慎仔细些,无误便去前去队列了。”
狄昭昭点头道:“我这就检查。”说完便细细又将考篮中的所有物件都检查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他盖上考篮,以免有人趁乱丢了东西进去。
抬头看到家人都来送考,也觉得心中暖融:“祖父祖母,爹娘。”他一一喊到,又笑说,“我便去了,夜深寒凉,莫要在外久站。”
徐氏疼惜的摸摸他的背脊和手,透过这身没有夹层的衣服感受他的体温:“这可真折腾人,晨初那会儿有露水,昭哥儿可要注意些,莫弄湿了衣裳。”
狄昭昭把自己热乎乎的手塞进徐氏手心,笑说:“您瞧我手多热乎。我身体自幼就好,生病也少,祖母哪用如此担心?”
这话倒是没错,能吃能跑能跳,爱到处撒欢的小昭昭,自小就有一副好身体,生病都是极少的事。
狄昭昭在家人的目送下,提着考篮融入数不清的学子中。
灯火烛影拉长了他的背影,背脊挺拔,脚步坚定,狄先裕在灯影重重中有一瞬间恍惚,好像看到了第一次送昭哥儿去静思学堂考试时,那糖葫芦一样喜气的矮墩墩快乐蹦跳着跑远的身影。
那时,小家伙还会欢快回头跟他招手:“爹爹我去考试啦~”
忽然,队列中的小少年也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与家人目光对上,骤然笑弯了眼眸,冲散面庞上的冷意。
春闱检查夹带、唱保等流程与前头几次考试没有太大区别,就是更严了些。
进了考棚,将考棚简单收拾一下,他便坐下。
稍稍打量了一下四周,京城这间贡院明显比老家的贡院好上许多。
周围学子目光也落在他身上,注意到他这个年纪独有少年面庞,目光都不禁停了停,眼露讶然。
显然他们能大致猜到狄昭昭的身份,因为这场考试中的学子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二十多已经算年轻,尚未弱冠者凤毛麟角。
想到京城中在春闱前愈演愈烈的讨论和关注,还有如此稚龄,就坐在天下学子所求的春闱考场之上,一时间不由思绪万千。
不过终究是春闱更重要,他们将目光挪开,看了一圈,心中有数才收回来。
这是个不偏、不坏、不臭的寻常考区,唯独特殊的,怕就是一群成熟稳重的中年学子,中间夹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学子。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检查着笔墨,无不修养生息,准备迎接这场最为重要、也最难以跨越的春闱。
晨光熹微。
贡院门落锁,锣鼓声响。
拿到试题后,狄昭昭收敛心神,静心答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