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若刺史大人有心,各州之间通商要道全都打通,岂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他这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这可是惠及整个淮南道的好事!
又想着江都如今大建作坊,重用工匠之势已成,蒋海只觉心中安稳,来日尤为可期,立即放下茶盏,往外走去。
账房先生快步跟上他:“东家……您这是做什么去?若是去刺史府,那可得先更衣备礼!”
“去什么刺史府,刺史大人刚回府,一堆事儿等着呢,哪有时间见我?”蒋海笑眯眯地道:“不急,过几日等刺史大人得闲,我再去求见。”
“那您是要……”
“擦匾,随我擦匾去!”
蒋海如今再仰头看那书着“慷慨之士”四字的匾额,越瞧越顺眼,只觉又升值了。
不禁感慨道:“真真是,当初肉割得有多痛,如今心里就有多美啊……”
说着,回头催促:“梯子呢,快搬来!”
从今后,这块匾,他都要亲自来擦!
蒋海生得体胖,见他坚持上梯,账房先生喊了五六个伙计来扶梯子。
商号内,蒋海这厢正忙着擦匾,商号外热闹的大街上,也有人奔走相告着刺史大人升官之事。
“……这位小兄弟,你说刺史大人升官了?”一位妇人拉住一名年轻人,神情有些不安地道:“升去了哪里?”
那年轻人一眼便知妇人的忧虑所在,笑着道:“升任淮南道节度使!仍兼任咱们江都刺史,治所还是在咱江都的!”
妇人反应过来,立时大喜:“……好啊,升得好哇!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了!”
这大喜事自然也已传到了四大作坊中。
“……猫叔,猫叔!”制瓷坊内,阿芒带着饺子,像只猴儿一样蹦窜到沈三猫面前,求道:“咱们赶紧回去吧!”
“急什么,还没到下工的时辰……眼见咱们都走了,下面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干活儿?”沈三猫虽也心急如焚,但他更不能接受领着工钱的工匠和管事们在他走后摸鱼。
阿芒依旧不死心,将饺子推出来:“饺子说,他想他娘了!”
“想娘那也得忍着!”沈三猫抬手赶人:“都回去干活去!”
阿芒和饺子被分到了制瓷坊内学艺,已有两月余。
阿澈则多是带着小端小午,跟在孟列身边,学着理账做账,恶补各坊知识,与人打交道,以备日后调度各坊事宜。
阿澈性子内敛,不似阿芒那般咋咋乎乎,但他也很想回去见女郎。
不过即便如此,阿澈也认真做完了手上之事,交给孟列查看后,确定无误,看了眼时辰,才满眼期待地开口道:“蒙先生,已到时辰了,咱们一同回刺史府吧?”
“你带着他们回去吧。”孟列道:“我今晚依旧在此处歇息即可。”
这里是于造船坊内,单独辟出来的一间院子,平日里用于孟列和沈三猫处理调度各坊事宜,沈三猫闲不住,喜好去往各个作坊轮流巡视,孟列则在此专心处理事务,大多时候吃住也在这里。
听孟列不打算回去,阿澈忍不住问:“可是刺史大人回来了,您不回去看看吗?”
孟列知他得常岁宁信任,便直言道:“我有不便之处,你们回去即可。”
今日刺史府中必然忙碌,他不便与喻增碰面,待明日,他再暗中回去见殿下便是。
阿澈闻言点了头,稍作收拾后,叫上在隔壁练大字的小端小午,便向孟列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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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澈离开后不久,孟列放下了笔,从书房中走了出去。
不大的院落被夕阳笼罩,院中一株杏子树,开满了粉白色的杏花,风一吹,几片花瓣打着旋落下。
头发花白的孟列站在院中,静望夕阳花落,脸上泛起了少见的笑意。
殿下平安回来,又升任了节度使,他自然也万分欣悦。
此刻刺史府内必然很热闹。
他本是殿下身边的暗卫出身,倒也习惯了远离这些热闹,但今日他一想到刺史府中的热闹景象,竟也觉得令人心情很好。
大抵是老了吧。
孟列神思飘散间,只见阿澈又跑了回来。
“大人特意让人传话,让蒙先生一同回去用晚食!”
孟列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待我换一身衣袍。”
他有自己的思量不假,但殿下让他回,那他便回。
常岁宁今日谢绝了江都官员们的宴请,以疲惫为由,将正式的接风宴推到了明日。
此一晚,和去年第一日来到这座刺史府时一样,她仍只是在院子里摆了十多张几案,和亲朋及亲信吃了一顿简单的“家宴”。
院中多挂了几盏灯,席间皆是随意的说笑声,热闹又温馨。
无绝和孟列共用一案,仍以“容娘子”身份示人,但在场大多数人都对其身份心照不宣的宣安大长公主坐在贵客之位。
大半月前,李潼带着元淼和一批制瓷坊的学徒出了江都城,去了寿州窑口研习最新的青瓷烧造,如今尚在赶回的路上。
常岁宁亲自去请了骆观临,但骆观临婉拒了,用饭时总要摘下面具,麻烦能免则免。
常岁宁便面露恍然,道了句是她疏忽了,而后便允诺,来日再单独为他设宴。
骆观临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答应了。
席至一半时,喜儿过来传话:“女郎,喻常侍来了,正在院外等候。”
紧邻常岁宁坐着的常阔,闻声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她。
“便道,今日时辰已晚,我实疲乏。”常岁宁语气如常,看起来的确有些困懒地道:“喻常侍倘若有事,便让他明早辰时,于后园亭中一叙。”
喜儿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即去回话了。
喻增闻罢,眼神微颤。
不见他?
并让他明早再叙?
常家女娃待他,本不敢有,也不该有如此高人一等的傲慢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