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揣进袖子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自春时便来了江都,只为搜罗宁远将军暴打倭军的最新消息,蹲守大半载,临近年关,竟又叫他蹲了个大的!
他今日在酒肆里听了一整日,脑子里的画面都快溢出来了!
嘿,只待他将这些最新素材带回京师,他家先生便又能稳坐京师第一说书先生宝座了!
虽说很想亲眼目睹宁远将军凯旋时的盛景,但将最新消息送回京师更重要,且他这大半年在江都也不是白待的,这座酒肆里的伙计已成为了他的“线人”,到时自会将宁远将军回城的最新消息写信传给他的。
年轻人脸上堆着笑,最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热闹夜景,江都城,是个好地方啊。
这大半年来,他是亲眼看着这座城池是怎样一点点重新焕发生机的。
常刺史,十分有望成为他们说书界的铁饭碗啊!
这位少年刺史身上,值得说的传奇之处,实在太多了。
年轻人怀着无限感慨,离开了这喧闹繁华地。
……
此刻,刺史府中的常阔,才转醒没多久。
早在半月前,他便在部下的护送下,回到了刺史府内养伤。
但他伤势太重,每日昏睡的时辰很久,因有医士叮嘱,众人轻易便也不敢搅扰。
常阔刚醒来,憋了一肚子话的常刃,终于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
有近随抹着眼泪道:“女郎亲手斩杀了藤原麻吕人头,已经给大将军报仇雪恨了!”
常阔:“哭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子死了呢,我这是床头,不是坟头!”
“属下这是喜极而泣。”
“喜极也不许泣!”常阔靠坐在床头,话语霸道,脸上却满是喜气:“别整这些晦气的!”
不愧是他闺女殿下,赢得这叫一个漂亮!
常阔狂喜之下,道:“拿饭来!”
硬生生将干饭喊出了豪饮八百杯的气势来。
他养伤中不能饮酒,胃口也很一般,直到今日,才算寻回了八成食量。
喻增前来看望时,下人刚将一摞空了的碗碟撤下去。
“本侯有伤在身,就不下榻相迎了。”常阔拿玩笑的口吻说道:“还望监军大人多多包涵。”
“令爱又立奇勋,忠勇侯纵然有些架子,也是理所应当的。”喻增的语气虽和往常一样冷飕飕的,能呛死个把人,但从话中也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常阔哈哈笑了几声,抬手示意喻增坐下说话,边道:“没办法,谁让咱闺女争气呢!”
常岁宁私下也已同常阔说过对喻增的疑心,但一切尚未明晰之前,表面上的相处便还须一切如常。
“只是话说回来,太争气,也怪得罪人的……”常阔不甚真诚地叹了口气,道:“倒叫你们这群钦差大人白跑一趟,你这位监军大人,也没能监出个啥来。”
喻增嗤笑一声:“她得罪人的事,左右也不差这一桩了。”
她在江都肆意而为,启用女工,建书院,纳各路贤才,建作坊,重用工匠,把控当地士族、商贾,并将各处官员任免牢牢把持在手中,等等……她无形中得罪了多少人,他都不敢数。
这一月来,喻增也亲眼将江都的变化看在眼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刻,他看向常阔,狭长的眼睛微眯起:“我自认也有些识人之能,从前怎半点看不出,有朝一日她竟能搅出这样一番风云来?”
常阔脸上写着自豪之色:“女大十八变嘛……”
喻增意味不明地道:“说是十八万变,都小瞧她了。”
常阔一摊手:“祖坟埋得好呗,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了,那能怎么办?”
喻增搁下茶盏,抬眸看向常阔,缓声问:“你可曾觉得,她如今这般模样,有似曾相识之感?”
常阔愣住,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时,常刃进来通传,眼神有些莫名八卦地道:“大将军,有人登门探望您,是位女客!”
常阔又愣住,这下是真的。
“……什么女客?”他一头雾水地问:“姓甚名谁?”
“说是姓容!”
“容……”常阔皱起眉来,他不认得姓容的人啊。
容……
不对!
——李容?!
常阔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
喻增瞥向他:“这般时辰,女客登门……常大将军在江都一载,倒也果真繁忙。”
常阔一张老脸莫名热起来:“……你休要胡言坏我名节!”
喻增对他的私事并不感兴趣,见状也未深究,只按下心思,就此起身离开。
经了常阔准允,那名深夜冒雪而来,幂篱遮面的女客,很快被请了过来。
常阔已提前屏退房中所有下人,叫他们都去了外面守着。
那女客也让侍女止步,自己走进了常阔房中,摘下头顶胡帽,随手丢在一旁。
她看向常阔,常阔也盯着她。
“你来干什么!”
“合着你没死啊。”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来人正是宣安大长公主,李容。
同时,【有女客前来探望大将军】的炸裂消息,在刺史府中不胫而走。
从海上收兵不久,刚从军营中赶回来的金副将,一回到刺史府里,就闻听此事,下意识地摸了下怀中玉佩,不禁精神大振——
“我得去看看……”金副将义正言辞地道:“我得去看看大将军!”
他刚回到刺史府中,去看望一下自家大将军,也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