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江都只一点不好……”王岳惋惜着道:“倭兵压境,如一柄利剑高悬于江都之上……如若不然,单凭这诸多举措,江都之盛景,更要远胜于此时。”
骆观临终于搭理了好友一句:“否则你以为,她昨日为何会特意赶回,亲自为无二院挂匾?”
王岳短暂地反应了一下:“你是说……”
是了,她身为抵御倭军的主帅,尚且能抽出空回江都为书院挂匾,这说明什么?
说明与倭军之战,并不曾落于危急下风!
先不说是真是假,她既然做出来了,那便是有效的——她的出现,即是安抚人心的最好良药。
骆观临褒贬不明地道:“她凡行事,必有算计。纵只是眨一下眼睛,都有百十个心眼砸地上,你须当心。”
“……我当什么心?”王岳大喜道:“此乃吾之主公,主公多智,我开心还来不及,当心二字从何说起?”
骆观临:“……”
是他忘了,王望山并不曾经过她的麻袋胁迫荼毒,自然不似他这般杯弓蛇影。
“不过话说回来……”王岳压低声音,问:“这些果真都是她一人之智?当真不是常大将军或其他高人指点?”
他与这位主公,到底还不是太熟。对她的了解大多是从公务的交接之上,和骆观临口中得来的。
昨日常岁宁回到江都之后,便微服去了各处巡查,至今王岳还没能见到一片衣角。
说衣角,衣角到。
随着书房外的守卫一声通传,穿着鸦青常袍的常岁宁,在姚冉和王长史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王岳眼睛一亮,忙起身施礼,终于有和主公增进了解,培养感情的机会了!
先前犹豫归犹豫,可如今他既然在这条船上了,一家老小都接到江都来了,若再蔫蔫唧唧,没半点身为下僚的热情和主动,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王岳这般想着,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太热情的骆观临。
骆观临并不受好友的目光影响。
但他低估了好友想和新主公增进感情的决心。
常岁宁此次回城只预留了三日时间,后日便要返回军中,时间紧张,自然要用在紧要的公事之上。
接下来,近半个时辰内,凡是常岁宁询问之事,几乎全由王岳作答或含蓄抢答,偏偏他所答皆切合实际,又简明扼要,显而易见这段时日是用心在做事的。
非但用心,且具备出众的能力,才能在这些繁杂的公事中做到游刃有余。
常岁宁不吝于表露自己的欣喜赞赏之色。
除了问答之外,王岳还取出了一则册子,新的政令在实施过程中难免会遇到阻碍和问题,而这则册子上则是——
“……这些是在下想到的一些浅陋的应对之法。”王岳矜持地道:“以及对之后有可能出现的问题的一些设想。”
既有补救之策,又有未雨绸缪。
骆观临极快地皱了一下眉,看向好友——怎么他都不知道王望山还有这么个小册子?防着他?这就开始勾心斗角了?
常岁宁眼睛微亮:“先生有心了,岁宁洗耳恭听。”
王岳说到最后,嗓子已有干哑迹象:“……无二院中的文学馆与算学馆,此番招生名额皆有限,而据在下所知,此番前来求学的,不乏一些已有些声望之士,他们皆是冲着那些丰厚藏书而来。而学馆的意义,重在栽培更多人才,若名额皆被那些有学识者占了去,倒是失了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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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岁宁点头:“所以需分级考核,面向不同年纪的受考者,考核内容也不同,尽量做到均匀取之。”
譬如馆内亦设有蒙童班,考的主要是孩童的资质,男童女童各取一半。
虽说层层都在挑拣资质,不符合有教无类的原则,但如今资源有限,还须用在最适合读书的人群身上。
至于真正的有教无类,那是之后的事,不适用于眼下。
譬如年过十岁,还未受教者,除非格外天赋异禀,否则也不在无二院的招生范畴内,十岁已过了最佳启蒙年岁,学起来注定吃力。
江都紧缺人才,注定不能将人力物力全部用于无差别的启蒙之上。
所以,分年岁设下考题,用以筛选各年龄阶段最合适的人群,是经过诸多考量后定下的招生之策。
“只是如此一来,注定会有许多怀才者被拒之门外……”王岳道:“故而在下想,在考核完毕之后,能否将这些未能入无二院受教者再进行一番筛选,根据能力高低,留在江都任职做事呢?”
江都本就缺人,若对方能力足够,直接留用是最好的选择。
常岁宁尚未来得及细想此事,此刻顺着王岳的话思索道:“可他们是冲着无二院的藏书来的,未必会轻易改变主意,留下任职……”
王岳:“那大人不妨就给他们一些优待,譬如凡留下任职者,每旬可轮流入无二院旁听一日;若每月考绩达标者,当月可入无二院藏书阁阅书一日……”
常岁宁点着头,道:“再譬如,若在其位表现最优者,每月至多可借阅带走三册藏书?”
王岳露出惊喜笑意:“大人果然颖悟绝伦!”
不单提供切实良策,还给予情绪价值,展现能力的同时,不忘拉近与主公的关系。
骆观临:“……”
王望山自顾表现到口干舌燥,竟半点不管旁人死活。
当然,王望山再如何表现,他都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并不在意常岁宁更偏爱何人。他只是觉得,根本没机会说话的王长史和冉女史,应当多少有点汗流浃背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这样无所谓的。
不过他还是要提醒王望山争宠之心不宜太过,否则长此以往,只怕不利于同僚之间的和睦共处。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王望山的处境考虑,并不存在怕被王望山抢走风头的私心,毕竟他又无意博得常岁宁偏爱。
他只打算干满三年而已,自然不在乎这些。
“无所谓”,“不在乎”的骆先生,事后单独寻到王岳,欲加以提醒,然而王岳的态度却令他头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