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怎样都好。
此刻被她这般握着手臂,崔璟已不在乎其它,或者说,他本也只是想要跟随她,他不要什么名,命要不要也无妨。
“殿下方才问我想要什么——”他此刻才开始正面回答她最初的问题。
他声缓而专注:“我想要殿下去做想做之事,不必有后顾之忧,不再被任何事物束缚。”
常岁宁愈发动容了,与他点头:“好,那我好好去做。”
“还有。”崔璟继而道:“我还要殿下福寿永昌,珍重自身,与大盛江河同在同安——”
而不再像上一世那样死去。
常岁宁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再次认真点头:“好,那我好好去活。”
片刻,她道:“你也一样。”
崔璟点头:“我知道,我会的。”
他既要护送她前行,必也会有多久活多久的。
常岁宁:“那还有其它吗?”
崔璟摇了头。
常岁宁看着他,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想要的很多”吗?
“好。”她轻点头,眼中有一丝与方才不同的笑意,很淡,但粲然生辉:“那我知道了。”
对上那双笑眼,崔璟一时怔然,耳尖莫名有些发热——她……知道什么了?
他看向她,却见她转头透过半垂的车帘看向远处,神情一点点变得安静恬淡,慢慢地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天命之说,这种感觉好似一切皆是天定,世人只是徒劳挣扎……”
“此次我能回来,若没有无绝舍命相助,空有天意又有何用?我更喜欢相信事在人为,人之一念起灭,可改万物,可与天搏。”
崔璟静静看着她,片刻,才道:“是,实则我也并不信奉天意。”
常岁宁抬眉,以为他要反悔:“那你方才还说我是天命所归——”
崔璟微微弯起嘴角:“殿下,我信的是你。”
常岁宁“啊”了一声:“你这可比信奉天意还要牢靠。”
不过……
他既信的不是天意,那他这近乎盲目的真心,究竟是因何而起?
常岁宁不由再问:“所以,我们从前……当真不曾见过吗?”
崔璟看向车外:“……不曾。”
常岁宁心中狐疑难消,而此刻,忽然听得有马匹的嘶鸣声传来,隐隐还有阿澈慌乱制止的声音。
“好了,该走了。”常岁宁最后道:“往后阿兄便劳你多费心了,你此回北境要多加当心,有事及时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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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璟颔首,目送她动作轻盈利落地跳下马车。
归期拽着阿澈往此处奔了过来,不是人牵马,而是马牵人。
常岁宁走过去:“我来看看是谁家的马这般沉不住气——”
听到她的声音,躁动闹腾的归期立刻停了下来,见常岁宁撸着袖子走近,它眯起眼睛,咧起马嘴,看起来有一种鬼迷日眼的乖觉。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马,常岁宁欣慰地点头,从阿澈手中接过缰绳。
阿澈松口气,这才腾出手拿衣袖抹了抹脸,全是归期喷的口水……是的,阿澈觉得自己被一匹马给骂了,且骂了很久。
“……女郎,归期等着急了。”阿澈小声道:“嘴里一直骂骂咧咧催着要走。”
归期闻言相对收敛矜持地蹦跶了两下,朝着大军行进的方向叫了一嗓子——那些马都走好远了!它怎能落于那些蠢马之后!
“好了,就走了。”常岁宁应付它一句,看向走来的常岁安和李潼。
何武虎等一群人也走了过来,还有要随常岁宁一起的元祥一行人,都向马车方向围去,同崔璟辞别。
常岁宁转头看去,只见崔璟走下了马车。
她便也牵着归期走近几步。
何武虎等人已向崔璟“扑通扑通”地跪了下去:“……当初若非是崔大都督将我们带出五虎山,兄弟们哪有机会在宁远将军手下做事!”
说着,向崔璟“砰砰”磕起了头。
崔璟想阻止却无能为力。
想着一个也是磕,两个也一样,不能厚此薄彼,何武虎带头将膝盖一扭,一群人冲着常岁宁又磕了一顿。
“崔大都督和宁远将军,就是我们兄弟的再生父母!”
“……?”元祥听得目露惊喜之色。
常岁安又上前嘱咐了妹妹一番。
何武虎等人则向常岁安道别。
元祥又与自家大都督辞别。
“……”
一番称得上混乱的告别之后,见自家阿兄又蠢蠢欲动要上前来,常岁宁及时上了马。
何武虎,荠菜等人,及李潼见状都跟着上马。
常岁宁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看向崔璟和常岁安,朝他们一笑:“走了。”
她声音刚落,归期即如离弦的箭,立时往前奔去。
少女束起的乌发与衣袍顿时扬起,如星飒沓,划过天际。
目送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崔璟抬手,看着手腕上系着的布条。
常岁安跟着看去,眼神疑惑,这东西怎么和宁宁今早剑鞘上系着的这么像?
……
常岁宁行了半里路,才让满身冲劲的归期慢了下来,等一等后面的人。
这间隙,常岁宁从怀中取出一物——远行之前,先卜上一卦。
她卜卦的方式甚是朴素——撕晴天草。
民间有以晴天草测天气的说法,将比草从中间撕开,能一撕到底代表明日会是晴日,反之则是阴雨。
常岁宁小心翼翼将草撕开,很顺畅地撕到底部——是晴日,好兆头,很适合赶路。
粗略一算,她此行南去,定可得偿所愿——常岁宁粗略得很随心,晴天草大抵也想不到自己区区小草之躯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李潼等人很快追上来,一行人马踏着初夏的热烈芬芳上路。
而同一刻,远在京师的无绝也起了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