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行命各营筹备发兵事宜,同时商定更可行的对策,这是正确的应对之法。
她又问:“那阿爹可知此行圣人有意令何人率兵前往?”
常阔摇头:“现下还未定下,但今日我曾于殿内自荐。”
“阿爹……”常岁安心口一提:“阿爹怎可再上战场!”
阿爹腿上有伤,已不适合再上战场,上次跟随崔大都督征战南蛮,已是破例,虽有崔大都督照应着,两年间却也又肉眼可见地老了一圈……更何况这才回来半年,人还未休养过来呢!
“说的什么屁话,我怎么就不能再上战场了!”常阔瞪了儿子一眼:“老子还有腿骑马走路呢!”
常岁安便不敢再言。
常岁宁眼底亦有担忧之色,老常的身体到底不如从前了。
对上少女欲言又止的眼睛,常阔的声音缓和下来:“此次情况特殊……若不能及时平定此内祸,只怕很快将添外患。而那李正业非寻常之辈,怕是不好应对,恰我与他打过些交道,由我前往,更多些胜算。”
他不是为了当今圣人,而是为了大盛江山安稳而虑。
此乃先太子殿下之志,也是他的,他一日曾为玄策军,便当终身至死谨守此志。
况且他大小还是个将军,遇战事时将军上战场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值得好说的!
听罢常阔所言,常岁宁并未出言劝阻。
她无法劝阻一位将军上战场,而她若是老常,此时也会是相同的决定。
危险当前,谁都有家人,谁都不愿自己的家人是冒险的那一个,可人人如此,纵不言国,家复何在?
常岁安尚且不同,他尚未成为一名士兵将军,纵有报效大盛之心,但未曾经历过,便无法真正与常阔感同身受。
此时他更多的是私心,他担忧阿爹的身子,他怕阿爹出事,大盛不止他阿爹一个将军可以率兵征讨李正业,可他只有这一个阿爹。
但他不敢同常阔犟嘴,于是他选择偷偷烧香,求菩萨保佑圣人千万不要选中他阿爹!
少年跪在自家小佛堂里,不忘道明缘由:“菩萨您有所不知……我阿爹老了糊涂了,脾气又大还不听劝,腿脚不好行动不便,吃得太多耗费军粮,实在不适合再领军……”
“我已过了玄策军的初选,只待之后再考一场便能进玄策军先锋营了……若阿爹命里注定必须要打多少场仗,杀多少条人命才行,那就先欠着好了,日后我都会替他打回来,替他杀回来的!”
言毕虔诚无比地叩头:“求菩萨成全!”
“……”守在一旁的剑童默默看向那尊菩萨塑像。
就是说……这个要求菩萨实在很难成全吧。
这满是杀孽的话,菩萨听了都要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郎君人很孝顺,但功德大约会被直接扣光。
功德扣光的“现世报”很快降临到了常岁安身上。
第二日常阔即发现了儿子在小佛堂里的鬼祟举动,将人揪了出来,丢去祠堂,罚跪了一整日。
雨过天晴,但随着李正业起兵的消息传开,朝堂内外好似皆被无声的阴云笼罩着。
这一晚,长孙垣自宫中折返回府,刚回到居院,妻子况氏便迎了上来:“郎主,我听闻薛仁他随了李正业起兵……圣人可有向郎主发难?”
薛仁是她一位表亲姊妹的儿子,两家往来虽不算密切,但关系摆在这里……
长孙垣昨夜歇在了中书省,此时神态疲惫,抬手示意妻子勿要多言:“先替我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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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氏唯有替他换下官袍。
不多时,长孙萱寻了过来:“听闻父亲回来了。”
她入了堂中行礼,神情也有些不安:“父亲,女儿听说薛家……”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暂且不必多问。”长孙垣打断女儿的话,交待道:“这些时日你还需格外留意言行,待重阳祭祖罢,我会使人再提选立太子妃之事,到那时,应当便可定下了。”
不管外面如何变,太子是不会变的,纵是变,也只是从储君变成国君。
长孙萱便应“是”。
长孙垣使人喊了长子过来,父子二人去了书房说话。
长孙萱与母亲况氏则进了内室。
女使仆妇皆被屏退,长孙萱压低声音问:“母亲,那薛家之事……父亲可知情?”
“知情”二字自是含蓄的说法,她想知道父亲是否暗中参与了此次扬州起兵之事。
况氏摇头,正色道:“我也不知,但你父亲既不肯说,你我便别再探问了……”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只需听从你父兄安排便是,那常家女郎已不能再与你相争,这数日来朝堂上提及太子妃人选,虽有争议,但争论间多是倒向你的声音,圣人纵然一时尚未松口妥协,但你父亲方才言语间既有把握,那此事便是稳当的……”
“至于其它的,就交由你父兄他们吧,咱们做不了主,也帮不上忙。”况氏透过窗棂看向书房的方向,掩去眼底的忧色。
……
三日后,征讨李正业一党的对策拟定,圣册帝昭告天下,出兵二十万讨伐反贼李正业,并夺其赐姓,使其复归姓徐。
而此战领兵之人也于今日早朝之上定了下来。
常岁安自天不亮起就在等消息,此时临近正午,终于见剑童从外面回来。
常岁安急忙问:“……定下了吗?由谁领兵征讨?”
常岁宁也跟着看向剑童。
在剑童未开口前,她便已从剑童的表情上得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