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了自己?被干扰了的眼睛,用林苑的视角看前方。
在林苑的视线里,他可以?看见自己?的背影。他看着自己?飞跃过?巨大的螃蟹,落在坚实的地面上。
这?样的视角有一点不方便,但对他这?样的哨兵来说已?经?很够了。
倪霁落地前冲,风驰电掣,出腿横扫,把逃跑不及的薰华一脚绊倒,森冷的刀光在月色里出鞘,紧紧抵住了薰华银色的面具。
一切尘埃落定,时间不过?过?去一两秒。
郭锁才刚刚冲到林苑的面前。
薰华躺在地上,看着那个用刀刃压制住自己?的哨兵。哨兵的手很紧,刀锋冰冷,眼中有锐气有锋芒。
自己?刚刚其实说了很多要点,他一句没?听,只记住了第一时间制住对方的向导。
他和林苑有些?像,永远有自己?的想法?,从?不墨守成?规,总能?出人意表。
这?两个人虽然在配合上还很生疏。但却已?经?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事。在四百年前,很多向哨组合磨合多年,也不能?完全?做到。
林苑看战斗结束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面前巨大的蟹足。
小锁巨大化的时候,半只蹆都比自己?还高。真正的大长腿,还有八只。
冰冷的足肢后背有许多细密的绒毛,变大的时候看尤其明显,摸起?来手感独特。
她才不舍得攻击小锁的精神图景。输给小锁没?啥,小锁那么可爱,是她家里的小螃蟹。
而且,即使不伤害小锁,他们一样也能?取得胜利的,不是吗?
倪霁真是一个好队友,他们甚至不用交流,就明白对方要怎么做。
郭锁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把毛茸茸的大长腿们收回裙摆中。站在那里和林苑牵着手,你捏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小姐从?来不会嫌弃她,这?让她很开心。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可以?在天花板上横着走了。
倪霁收回了刀,站起?来,朝地面的薰华伸出手。
他穿着一身哨兵的制服,伸出手掌,背对着夜空,天空的明月悬在他的身后。
薰华在那一瞬间有一点恍惚,好像很久之前,记忆的深处里时常有这?样的画面。
战友们弯下腰朝 他伸出手来。
那时候他还是人类,是一个向导。
但后来就没?有了,他被戴上了抑制器,沦为牲畜。那些?人冲他伸出的手充满着不屑和鄙夷,一边鄙视着他的脏,一边对他做最残忍的事。
他在恍惚中握住了哨兵的手。黄金的手掌和人类的血肉之躯握在了一起?。
倪霁的手很有力,手心炙热,握住了冰冷的金色手掌,把地上的薰华拉了起?来。
“谢谢你,薰向导。”倪霁说,“如果可以?,我这?段时间想多来和您请教。”
薰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哨兵,那时候还在污染区内。
这?个哨兵战斗起?来很疯,煞气很重,强大又狡猾。
他曾一把火烧了自己?外化的精神体。他也曾潜伏在营地中,交待林苑要小心自己?和温莎。
但在最后,他明明得到了“黄金树”,却没?有砍下那终结的一刀。
薰华知道自己?的身躯值多少钱。他在污染区内听到无数的哨兵在心中疯狂地念叨过?那个价格。
那是一个在如今的时代能?让无数人杀妻弃子的数值。
薰华的面具低下来,看着眼前和自己?交握的手。
哨兵的手掌握住了怪物金色的手,对方的情绪从?两人交握的皮肤处传递过?来。
干净而诚挚,和他的言行一样,甚至对自己?用上了敬语。
这?个男人是一柄锋利的刀,一个精悍的战士,战场上的狂人。
但如果褪去他沉厚的外壳,剥落那些?悲伤的经?历。他会是一个温暖的大男孩。有很热的血,很柔软的内在。
会握一只怪物的手,会和玫瑰营里中的囚徒道谢,会依旧喊他这?样的人向导。
这?是一个很好的哨兵。
很合适林苑小姐。
他们俩真的很像。
……
“那我就先回去了。”倪霁和林苑告辞,“时间不早了,改日?再来拜访。”
他在林苑面前总是很克制,情绪内敛,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林苑唔了一声,确实是晚了,月亮都升起?了。折腾了一天,她肚子都饿了。
她送倪霁去大门口。
小锁咬着手绢看薰华,薰华叹了口气。
时代真的在倒退,当?年,哨兵们面对向导的时候,热情地一个个像是开屏的孔雀。
这?两个人,一个死死约束着自己?,一个呆得像是木头。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他听见在远远的大门外,哨兵站在那里和林苑说话。
公事公办的模样。
“之前你询问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无瞳之地,已?经?在收集资料。如今既然真的要去那里,等我回去就把资料整理好,传到你的个人终端上。”
林木头只会说,“哦。”
“那我就走了,你早点休息。”
“嗯。好的。”由一个字进步成?三个字。
薰华推了推小锁,让她先进去。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株小小的黄金树,金色的树叶在月光中莹华烁烁,随着夜风轻轻摇摆,薄薄的金属们叮当?碰撞,唱起?了一首优美的歌。
那是温莎的歌,留在黄金的心中,薰华时时反复地听,每一次听见都能?融化他冰冷的心。
如水的月光中,歌声荡漾开来,像是情人在耳边细细呢喃,轻轻拨动谁的心弦。
院门外告别的哨兵和向导,听见了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