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秘密会晤(1 / 2)

恒星时刻 稚楚 12810 字 3个月前

如果一定要给秦一隅打上什么标签, “难以预料”必然名列前茅。因为他所说的“好地方”,连一向非常擅长预判的南乙,都想象不到。

等到被他牵着, 双脚踩上了冻结成冰的野湖湖面, 他还有些出神。

四周寂静又黑暗, 冬日的枯树林组成了庞大的巢穴,最中心藏着一块白玉般的冰湖, 月色落在上面,晕开莹莹的光亮。

他们身在其中,被寒雾和月光萦绕。

“坐下来。”秦一隅正半蹲在他面前, 手里拎着一个黑袋子, 是他半路临时要求停车, 在五公里开外的一个公园门口找一个大爷买的。

“我给你穿冰鞋。”

袋子被他打开来, 里面有帽子,还有一黑一白两双冰鞋。

“我自己可以。”南乙弯下腰,想从秦一隅手里拿走一双, 但没得逞。

秦一隅仰起脸,面孔被冰面照亮,笑起来的模样令他想起了无序角落首专的封面, 嘴边流溢着白雾,瞳孔雪亮。

“我喜欢, 让我给你穿。”

南乙只能接受,坐下来, 眼睛始终盯着秦一隅忙活的手。

“你是怎么知道这地儿的?”南乙问, “以前来过?”

“可不是嘛, 我老来, 这可是少有的还没变成网红打卡点的野湖了。”秦一隅手脚麻利地绑好, 检查了一下,然后自己也坐在冰上,动作奇快地穿好另一双。

南乙敏感地发现,秦一隅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他很少这样。

“给你戴上帽子,免得把脑袋冻着了,今儿风太大。”秦一隅念叨着,从袋子里拿出顶黑色毛线帽,在冰面上滑稽地挪着屁股靠过去,给南乙戴上,“嚯,20块钱的帽子被你一戴跟潮牌似的,真好看。”

南乙伸手勾来那个袋子,把剩下的红色毛线帽也给他戴上:“这个多少钱,你戴也很好看。”

“这15,贵的都留给你了。”

相爱的人真是奇怪,明明健全,却又会主动让渡出一部分独立性,帽子和手套都不会自己戴了,但要给对方戴上。

装备齐全后,秦一隅笑着从冰上起来,又伸手把南乙也拽起来,“你会滑吗?”

南乙顿了顿,摇头:“不会。”

“真的假的?”秦一隅拉着他的两只手,面对面望着他,“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南乙盯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不会的太多了。”

比如拒绝你,对你撒谎。

他怀疑秦一隅已经看透了,只是不说,或者他也期待这样牵他的手,所以才会笑嘻嘻装傻说:“那我教你啊。”

一开始他很慢,抓着南乙的手向后退,语气有种哄小孩儿的耐心感:“对,熟悉一下冰刀。”

面对秦一隅,南乙好像突然变成不会说谎的傻瓜似的,那些心机和算计荡然无存,不会的人应该表现得害怕,眼睛应该时时刻刻盯着冰面,可他却始终平静地望着对面的人。

“你是真不怕啊。”秦一隅笑了,稍稍一停。

在惯性的作用下,南乙自然而然地滑到他怀中。

他低声说:“你牵着呢,我怕什么?”

秦一隅故意道:“这么放心啊?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

在岌岌可危的冰层之上,南乙放弃保持平衡,靠过去吻了吻秦一隅的嘴唇。

“小鱼老师。”

于是岌岌可危的变成了秦一隅的自控力。

下一秒他们就差点摔倒,但秦一隅在狂跳的心里找回了稳定,拉住他力挽狂澜,在危险中两人都笑出了声。

南乙不想继续装下去了,从交握的双手里拿下主动权,迈开步子,拉着秦一隅向前滑去。

“学这么快?”秦一隅的声音被呼呼刮着的风送过来。

南乙这才回头,冲他笑。

“小鱼老师教得好。”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秦一隅心软软的,很想暂停亲他。

两个人放开手脚滑起来,黑暗中,冰刀摩擦在坚硬的湖面,发出楞楞的响动,刻下弧线。黑与白之间,秦一隅一袭红色,像流窜的火苗。

望着他的背影,南乙有些出神。

教会他滑冰的人早已不在,重新教他的人就在眼前。

他还有多一次机会,真是件幸运的事。

“小乙,快来!”

秦一隅停在不远处冲他招手,风自下而上灌入他的外套,把他变成一面鲜艳的旗帜。

“来了。”

南乙朝他滑去。

他们来到了这片野湖的西北角,秦一隅朝着某个方向矗立着,于是他也过去,和秦一隅肩并肩,望向他看的方向。那是片寻常的树林,树林背后似乎是个小山头,太黑了,再往后就看不到了。

“你在看什么?山上有什么吗?”

有妈妈。

妈妈在山上。

秦一隅没回答,就像他没回答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是第一次去墓地看母亲的时候发现的。

妈妈,这背后有一大片湖啊,对着你呢。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想带着南乙来看你,但他现在正难过呢,我怕他看到墓碑想起伤心事儿,所以就先来这儿了,您肯定能看到我们俩的,对吧。

沉默中,秦一隅忽然抬起双手,放在嘴边,朝那头大喊:“我现在特别快乐!”

寂静的黑暗中,他的声音显得尤其大,在空荡的山与湖之间回荡,把南乙吓了一跳。

“你干嘛?小声点儿。”他拉住秦一隅,想捂住他的嘴。

太小声听不见呢,这么远。

“这儿没人的。”秦一隅扭头冲他笑,又转过去,再一次像刚才那样大喊出声。

“我昨天很幸福!今天很幸福!明天也会幸福的——”

不知为何,明明没明白秦一隅这突如其来的发疯到底是为什么,可南乙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一种悸动,像暖流汩汩而出。太奇怪了。

秦一隅的鼻尖和鼻梁被风吹得发红,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喘着气,望着远方的夜色,目光被浸湿。

他转过脸,捧着南乙的脸柔柔地落下一吻,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因为你。”

南乙的眼睛被风吹得发涩,又想起艾桑说的话,想到过去伤心沮丧的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心口。

“以后都要这么开心,好吗?”

秦一隅笑着点头,“好。”

有点儿想哭,秦一隅对自己在南乙面前的过分感性实在没辙了。他只能想点儿别的办法转移注意力,于是抻直了手臂,拉住他在冰面上旋转,转个不停。他们变成飞速转动的一个圈,红色和黑色的影子交替闪动,像小孩子一样笑,像飞鸟一样,在精疲力竭前体会失速的自由。

直到一起摔倒,然后又一起傻笑。

南乙双手撑在身后,鼻子尖冻得发红,每说出一个字就冒出流动的白气。

“头晕了。”

“我也是,眼冒金星了,得缓缓。”秦一隅深吸一口气,干脆躺倒下去,在冰面上变成一个红色的“大”字。

于是南乙也靠着他躺下,肩膀挨着肩膀,两个人呵出的白气袅袅向上,缠绕在一块儿,飘远了。秦一隅莫名其妙开始哼歌,很即兴的哼出了一段好听的旋律,南乙闭着眼听着,感觉浑身每一块紧绷的肌肉都松懈下来。

于是在秦一隅停下之后,他接着哼了下去,像接话那样默契而平常。

音乐,爱,自由,他现在都能充分地感受,难怪秦一隅会觉得幸福。

哼完后他翻了身,俯上去捏着秦一隅下巴和他接吻。他们的嘴唇都凉凉的,但舌头是暖的,柔软又湿热。亲着亲着秦一隅莫名其妙笑了出来,吻也分开,只留下将断未断的一条水线。

“笑什么?”南乙盯着他湿润的嘴唇。

“你好像在做人工呼吸。”秦一隅望着他傻笑。

“别胡说。”南乙一只手撑在冰面,另一只手屈起食指,指节轻轻刮他的鼻梁。

“没胡说。”秦一隅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我想跳进来。”

这么结实的冰。

“你想撞死啊。”南乙笑了。

那会儿还没入冬呢,是另一种死法。

秦一隅也笑了,又说:“不过现在不想了。”

“现在想干嘛?”南乙抚摸着他的眉梢和眼角。

“现在……”秦一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目光变得诚挚。

“和你一起在上面滑冰就很好了。”

南乙低下头,蹭了蹭他发红的鼻尖。

秦一隅又问:“你呢?你现在想干嘛?”

长久的沉默后,南乙睁开了眼,也支起身子,低声说:“我想让你陪我睡觉。”

秦一隅愣了一秒,开始坏笑,但很快南乙就拧了他的脸颊。

“我认真的,秦一隅,我好累啊。”他闭了闭眼,“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钻在你怀里好好睡一觉。”

于是秦一隅二话没说,坐起来,脱了他和南乙的冰鞋拎在手上,起身,也拉起南乙。

“去哪儿?”

“开房,睡觉。”

小心谨慎的两个影子缓慢地上岸,又在夜色中飞驰,秦一隅说停,南乙就停下来,像是逃亡的两人找到暂时的落脚地,躲进暖气充足的温室,疲惫地卸下一层又一层的枷锁,黏黏糊糊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带着同样的沐浴露的香味一起钻进被窝。

南乙枕着秦一隅的手臂,闭着眼,任他的手指轻柔地梳理自己的头发,感到安全。

“暖过来了?”秦一隅望着他,轻声问。

“嗯。”这个单音节是从鼻腔中发出的,有些黏。

睫毛真长。秦一隅看的认真,靠过去亲了亲他薄薄的眼皮,又问:“想不想去云南?那儿没这么冷,我可以带你去摘菌子。”

“想。”南乙没睁眼,但牵过了秦一隅的手,凭感觉亲吻他手上残留的伤痕。

“但现在还不行,我还有事要做。”

他做不到对祁默的牺牲坐享其成,否则他连去看望李不言都做不到了。

五个指尖,他一一亲过,一个也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