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异苔同岑(1 / 2)

恒星时刻 稚楚 11283 字 3个月前

听完汪琦的话, 南乙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才点头, 微笑着回答他最开始的提问。

“他是我舅舅。”

不知为何, 秦一隅敏锐地察觉到, 南乙其实是不想承认的,方才的半分钟里, 他的眼神始终表现出谨慎和犹疑。

他心思深沉,这一点秦一隅是知道的,但这种下意识的防备, 还是令他感到有些奇怪。

而刚听到徐翊这个名字时, 秦一隅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年少时曾喜欢过的地下摇滚乐队。不过当初那名吉他手本没有透露过本名, 秦一隅也只是听说。

如果不是之前南乙曾经提及过, 说他的舅舅大学时玩儿乐队、后来做了记者,秦一隅都不会这么敏感,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 说不定并不是同一个人。

但这太巧合了。

而且当时他明明问了,可南乙还是特意模糊了他的名字。

他是在隐瞒什么吗?隐瞒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他莽撞地直接发问,南乙会不会拒绝回答, 会将自己缩起来吗?

于是秦一隅也迟疑了,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和所有人都不同, 南乙最初的出现直白得像一道闪电,可当他越靠近, 越深入, 越是会探到更多的秘密。他是层层嵌套的谜团, 总会让秦一隅想到寒冷的、被大雾笼罩的西伯利亚森林。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怎么会活得像迷宫一样。

继续摸索下去, 除了好奇,秦一隅还觉得难过,好像掉入一片冰冷的湖里,四处都是漂浮的碎片,每一片都很割手,都是南乙的过去。

回去之后的那个晚上他有些失眠,可南乙似乎很累,早早地就睡了。

秦一隅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回音,于是他离开了自己的床,轻手轻脚地钻进南乙的被子里。明明开着暖气,可南乙的体温却还是很低。

他躺下来,小心地靠近,胸膛紧贴上他的脊背,像是两片被雨水黏住的叶子,试图将温度传导给他。

明明已经很轻了,可南乙太警觉,立刻动了动,好像被吵醒了。

“嗯……”他皱着眉翻了个身,面对面,没睁眼,只嗅了嗅味道,手向前,抓住了秦一隅胸口的睡衣布料。

“你又梦游……”

后面两个字他说得含混不清,秦一隅没能听清,因而他靠近些,亲了亲南乙的嘴唇,小声问:“我又怎么?”

南乙蹙着眉,仿佛没听到他的提问,只自顾自含糊地说:“别亲我……”

秦一隅笑了。

我可是越不让干越是要干的人。

所以他又亲了亲南乙的鼻梁。

嘴上拒绝,可睡梦中的南乙像是受某种惯性的驱使,挪了挪,靠入秦一隅的怀中。他的姿态和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平时没有的脆弱,仿佛很依恋他似的。

秦一隅如愿以偿地将他搂住,感到满足,手掌轻轻抚着南乙的后背,吻了吻他的发顶。

“睡吧,你太累了。”

抱着南乙后不久,他也睡着了。

再后来他是被光线晃醒的,但实在睁不开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发现空空荡荡的。这时候秦一隅才彻底醒过来,叫了南乙的名字,张开眼环顾房间。

最后他看到的只有一张纸条,被一杯牛奶压在床头柜上。

[有点急事要办,先出园区了。]

秦一隅愣愣地盯着这行字。

是怕吵醒我,所以才特意留的纸条吧?

[狮子emoji:南乙,我有要紧事儿要问你。]

没多久南乙就回了。

[小狼崽儿:什么?]

[狮子emoji:你走之前亲我没?醒来之后亲我没?]

[小狼崽儿:……没有。]

[狮子emoji:?????我不信,你别骗人了!我感觉到了。]

[小狼崽儿:你在做梦。]

[小狼崽儿:我醒来之后唯一做的事就是使劲儿推你。]

[狮子emoji:?为什么?]

[小狼崽儿:因为你压我头发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回复秦一隅也莫名其妙开心,或许因为压着对方头发本身就是非常亲密的举动?而且他认为南乙说的“使劲儿”其实根本没有用多少力,不然自己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消息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严霁敲门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市区,才恋恋不舍从南乙的床上离开,并且相当认真地叠被子、铺好床。

可一上车,他发现,坐在副驾的迟之阳今天话少得出奇。

小缺心眼儿还有心事呢。

秦一隅往前凑了凑,扭头冲开车的严霁说:“怎么个事儿啊严老师,我家孩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垮着个小脸儿也不说话骂人都没劲了,他以前可是个特别会骂人的孩子啊,您平时得多关心关心……”

还没说完,迟之阳就拆了个面包塞秦一隅嘴里。

“再不闭嘴我报警抓你。”

“行啊,如果说关心你是一种罪名,那我自愿接受逮捕。”

“啊!”迟之阳被他气得抓狂:“我杀了你!”

“老师没事儿了,我家孩子又活了。”

吵吵闹闹一路,直到抵达音乐学院,迟之阳二话没说下了车,回头冲后座的秦一隅比了个宰了他的手势。

秦一隅笑呵呵的,等车又开起来才忽然琢磨出哪儿不对劲来。

“不对啊,他这回走都没跟你打招呼啊。”说着秦一隅还贱兮兮地模仿起来,“之前不都是,‘拜拜严霁~’,小手一挥小辫子一甩的。”

严霁半天没回答,直到驶出校园路才开口:“好朋友淘汰了,心情不好吧。”

秦一隅坐在后座,透过后视镜偷瞄严霁,总觉得他脑袋上也罩着一大片乌云。

为了驾驶安全,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没多久车子就开到了s中附近,秦一隅找了个好停车的地方下来,邀请严霁跟他一块儿去吃涮羊肉,但严霁似乎没什么胃口,笑着说下次。

秦一隅也没勉强,转头便钻进胡同里,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吃,吃到还剩最后一颗,也终于到了姚景家门口。

姚景裹着个大棉袄出来给他开门,还特意瞅了一眼他背后。

“弹贝斯那小帅哥今天没跟你一块儿?”

“人忙着呢。”秦一隅把之前借的卡林巴琴往他怀里一塞,自来熟地进去,直奔姚景住的那间屋子,进去就开始逗他养的玄凤鹦鹉,一扭头又看见他桌上摆着的相片,还是当时学生给他和邹梦老师拍的。

“看什么看?”姚景一把拽了相框,往抽屉里一搁。

“姚老师。”秦一隅往桌上一趴,眨巴着大眼睛,“我听淮子说,邹梦老师走的时候闹得不太愉快,当时她带的学生,是不是和人打架来着?”

姚景皱眉说:“你问这个干嘛?”

秦一隅没搭茬,继续问:“学生打架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就没听说过牵连老师的,还不是班主任,就一任课老师。为什么啊?”

“关心这些干嘛?你心里面不是一向只装着自己的事儿吗?”

秦一隅扭头看向小鹦鹉,说:“上次我带来的贝斯手,他就是当年打架那小孩儿,你说你去找邹老师的时候,在她开的辅导班门口见过他,当时我还觉得是你弄错了,现在一想,可能真是他。”

“那小孩儿上学时候被人欺负,那帮狗崽子把他逼急了,才打了那么一架。”不知不觉间,秦一隅的表情变冷了,脸上也没了笑,“我在想,邹老师当时可能是因为他离职的。”

“所以呢?”

“还所以呢?这可是你俩复合的大好机会啊!”秦一隅一拍桌子,“老姚,你赶紧帮我找她打听一下,当时欺负他的到底是哪几个人,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那个倔脾气,肯定是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儿才气跑的,你去问问,顺便拉近一下距离,怎么样,天才吧?”

“当年那事儿挺复杂的,我帮不了……”

秦一隅立马起身:“那我自己去找她,我弄个大喇叭去她辅导班楼下给她唱分手快乐……”

“你有病吧!”姚景一把拽住他,又无语又气,其他人这么说就算了,充其量打打嘴炮,秦一隅不一样,他是真能干得出来。

“我想想办法吧祖宗。”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有别的事儿吗?”

“还真有。”

“我是真欠你的。”

“确实啊。”秦一隅笑嘻嘻的,“要不是您初中那会儿给我听了那个摇滚乐队的CD,我怎么会走上歧途呢?”

姚景翻了个白眼:“合着我就是万恶之源了。别墨迹了,有屁快放!”

秦一隅这才把他此行的第二个目的抖落出来。

初中时姚景就是他的音乐老师,那时候没几个学生把音乐课当回事,秦一隅不一样,别人不喜欢的他就喜欢,上课特别认真,也被姚景意外发现,他在音乐方面有很高的天赋,嗓子的本钱还特好。

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开起小灶来,有一天他去姚景办公室,发现了一张看上去包装非常简陋的CD,问姚景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