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之中盛况空前,入宫的八贼无不现了原形,有资格拱卫皇家的哪个不是武艺超群,日常又经受严格的训练,八贼纵使天大的本事,也只有仓皇逃命的份儿。
被擒的有之,被当场格毙的有之,刺目的鲜血仿佛是莫大的嘲笑,笑这群蟊贼竟然有入宫的勇气。
一名禁军匆匆跑进景仁宫:“陛下,又有一贼被擒。”
万历微阖双眼,脸上没有表情,禁军舔了舔嘴唇,声音压低:“只是还没有田豆豆的踪影。”
陈矩摆了摆手,禁军识趣地退下。
万历睁开眼,听得宫内喧嚣如闹市,叹了口气:“你说田豆豆会现身吗?”
陈矩道:“那东西对他至关重要,他会现身的。”
“那东西对我同样重要,”万历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他的瞳孔之中闪动着幽幽之火:“只是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东西竟然就藏在大内。冯大伴当真是有心之人啊。”语气转而变得怨毒。
陈矩知道他嘴中的冯大伴便是昔日权倾朝野的冯保,这位世间少有的太监因为他的聪明、自负凄惨收场,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皇帝,他不敢多谈,只是道:“周青柏得知幕后之人便是田豆豆之时震惊不语,可见他事先并不知情。”
万历不置可否地道:“周青柏是他的生死之交,也暗中帮他做了不少事。但从胡应麟那里拿到了钥匙,并且得知那东西的下落之后便将他排除在计划之外,所以白天里周青柏说他不知田豆豆的下落,确实没有骗朕,只是...”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陈矩静待他的下文,过了片刻万历才道:“何必正得朕嘱托,只要见到田豆豆现身,务必将其诛杀,但凡有人迟疑或有异动,格杀勿论!”
陈矩垂下眼睑:“何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与田豆豆又没有私交,此事自可水到渠成。”
万历皱了皱眉:“陈矩,你是在怪朕吗?”
陈矩脸色唰地变白了,扑通跪倒在地:“老奴不敢。”
万历淡淡地道:“起来说话。”
陈矩双眼噙泪:“老奴对陛下绝无二心,日月可鉴,若有谎言天打五雷轰。”跪伏在地连连磕头。
万历看着大殿门口顶盔掼甲的侍卫,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口气也缓和下来:“朕是无心之言,你倒矫情起来了,你跟了我那么多年,是我至亲至近之人,朕岂会怀疑你,起来吧。”
陈矩这才哆哆嗦嗦地爬起,万历叹了口气:“田豆豆自小伴我长大,与朕情同兄弟,若非他走火入魔,朕又怎么忍心杀他,”他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这厮大逆不道,妄图动摇朕的千秋基业,你看看他现在做的什么,指使逆贼搅闹京城,更丧心病狂到放任群盗入宫作恶,这等大逆不道的蠢行,与乱臣贼子有何异?为大明江山稳固,朕不得不杀他,你知道了吗?”
陈矩低声道:“他做得确实过分了,这是他罪有应得。”
胡冲与段西峰、谷雨两厢撞在一起。
禁军和锦衣卫虎视眈眈,像驱赶羊群一般撵得三人狼奔豕突,狼狈不堪。
三人一边与人缠斗,一边逃窜,吃尽了追兵的苦头,身上鲜血淋漓,一时也难以分辨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谷雨左小臂中刀,幸而伤得不深,段西峰前胸一片红,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伤在哪处,最教他担心的却是胡冲,这位昔年威名震惊京城的神偷轻身功夫虽然了得,但他被周青柏刺中的那一刀深入骨髓,对方人多势众,又苦无脱身之机,拖到此时脚步愈发沉重,反而落在了最后。
三人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死胡同,再想往回跑已是迟了。
段西峰望着身后的追兵,气道:“混账东西,你带的断头路!”
谷雨又气又急:“这是皇宫,又不是我家!”
眼前宫墙高耸,足有丈余,两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跳不过去。
胡冲从怀中掏出那只盒子,塞到谷雨手中,谷雨愣愣地接住,再看胡冲已是面色惨白,有气无力,身下鲜血淋漓,脚步虚浮,不由地惊道:“胡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