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署地牢的刑室,司马韬脑袋一点,醒来,先窥眼墙角的火盆,再问旁边狱卒:“我睡多久了?”
前方木桩上绑着的罪徒“唔唔”挣扎,又恨又惧:这酷吏的觉怎么这么少!
狱卒:“不到半个时辰。”
司马韬起身,跟罪徒隔着一步距离后,似问话、似自语:“还能忍是吧?”
唔唔唔唔……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可罪徒嘴里被塞麻核,喊叫不出,只能狂摇头。假如木桩足够长,他脑袋能磕到的话,必会选择自戕。这狗吏跟别的酷吏不一样,审讯少动刑具,但手段和折磨程度比用刑具还可怕。
司马韬扭头问狱卒:“昨天死掉的那个,脸皮扒好没有?”
“好了,按你说的糊在烛笼上了。”
“火盆旁边那个?不早说,我以为是普通烛笼。”
狱卒气得紧攥拳:普通烛笼会不糊布?再说当我没看见你醒后先寻摸着找呢!一天十二时辰最少被你支使十个时辰,若非五官掾下严令,刑室内听你的,看我不把你摁地上揍到你服!
狱卒越寻思越气,五官都拧巴时察觉气氛不对,于是眼皮不动只转眼球,视线跟司马韬对上……罢了,且忍!忍,行了吧,他这就把烛笼提过来。
司马韬:“点上。”
狱卒躬着的腰一僵,多气人啊!火盆在另侧脚边,他本来就准备把烛笼点上的,被对方一说,好像得句句听吩咐才会办事。
司马韬颇满意的拿过烛笼,在罪徒越发剧烈的挣身中,将笼的一面往罪徒脸前靠近,缓缓靠近。“看看,认识他么?”
“唔唔、唔唔!”拿开、拿开!狗吏,遭瘟的狗吏,笼上又腥又臭,惨白惨白的,真是人的脸?罪徒的一只眼皮被割除,肿得另只眼都闭不紧。
烛笼是寻常的行灯制式,半边未糊布,竹骨根根,另半边、也就是靠近罪徒的,糊着扁圆形、有些厚度的白皮,上有一块块血痂。皮上高出一截的勉强看出是鼻,下方咧个洞的一圈暗紫是嘴唇,最骇人的是双眼位置,睫毛都带着,被脓血粘成黑中发红、红中渗黄的两条粗线。
就在皮即将贴到罪徒脸上,避无可避时,司马韬提远,正色询问:“有一挑担货郎,四十年纪,每五天去你酒肆一次,每次你都不要他的酒,唯有角抵戏之前他卖酒的日子,你要酒了。你是肆主,为何每回由你亲自把货郎撵走?每次撵他出门时,都在传递情报?”
罪徒赶忙摇头:“唔唔唔唔!”不是每次!有时也是真卖酒,谍人也得生活啊。
司马韬:“唉。昨天他跟你一样嘴硬,你现在看他的嘴。啊,你没认出他是吧?那你听听他说话,跟你们传递情报时一样说话。”
“呜呜……”罪徒心苦,他不是嘴硬,是嘴麻。
“不妨告诉你,昨天入夜时,他受不住刑,招了。可有用、没用的说一大堆,我不知哪句是真。你同伙提到最多的就是你,你帮我分辨,哪些供词有用?”司马韬把死人嘴皮那块不停往罪徒脸颊按。
里头的烛盘摇晃那么厉害,火始终不灭,通过皮上数孔往罪徒脸上灌热气,罪徒涕泪横流,脑袋快躲折了也躲不开,吓到极致后又溺了。
司马韬吹灭烛火,负提身后,跟狱卒说:“差不多了,我们叫狱吏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