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的第四界，北方。

凝为人形的黑暗巨蚺，一袭黑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虚空中。

他的形象容貌，他的神情举止，和庞坚竟有八成相似。

不少承载着鬼族、木族、耀族的飞行船舰，误以为他是人族凑近时，忽然就觉察到了磅礴如海的血能外溢。

充斥着黑暗、暴虐、癫狂的特殊气息，乃第五界污浊异力某地界的精粹。

接近的异族立即知道，这位一身黑衣的少年，乃是一位化形为人的八级大妖。

还是出自第五界的大妖。

于是船舰便自行远去，不再凑过来多言一句。

亦有从各方世界，如朝圣般涌入北岐碎地的凶兽、灵兽，在途中偶然遇见他。

灵性智慧没彻底爆发的凶兽、灵兽，更是远远地避让开来。

“我该去何处？找她，还是找他？”

回忆起一些东西，又没回忆完全的黑暗巨蚺，迷茫地看向上空，又望向天族在第四界的一个据点。

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晋升八级的他，灵智全面焕发，知道自己的血脉不凡，也知道身为妖族的他，和第五界的异族有着古老仇恨。

可现在，那些隐没在北岐的妖族，又和第五界的异族达成了协议。

但他毕竟觉醒了，他很难再像以前那般去对待天族的羽馨，他不会将自己视为对方的附庸坐骑。

寻过去，去那天族领地找到了羽馨，他该如何和对方相处？

他没有答案，因此犹豫不定。

他又记得他从庞坚铜牌内的小天地踏出，还记得另一段在黑水潭时，他和庞坚并肩作战的奇特经历。

他意识到了庞坚身怀神秘，而庞坚却是人族出身。

隐没北岐的古老妖族，这一次明显不想再和人族有瓜葛，而龙窟那头老龙的到来，意味着整个妖族都将和人族分道扬镳。

他也是妖族，他必须审视清楚大势，不能在局势一团乱的时候和庞坚走得太近。

另外，他也有很多的疑惑，譬如为何两个妖魂能顺利相融，为何他能回忆起另一世的记忆？

他究竟是谁？

迷惘而没有答案的黑暗巨蚺，最终嗷嚎着蜕变为一头形象狰狞的黑暗长龙，朝着第四界的妖灵大陆而去。

上界，庞坚发出的一句句追问，他选择暂不搭理。

他主动和庞坚断绝感知。

……

云荒。

周卿尘和董天择两人，将以前散修遗留的，别的两个木屋霸占。

他们的宗派没了，关心爱护他们的人死了，两人一时也有些心灰意冷，同样需要时间来调整情绪。

庞坚坐在自己的木屋前，接连数次主动建立感应，黑暗巨蚺都没给予回应。

“被那头老雷龙所杀，他记起自己是谁了？”

怀着这样的疑问，庞坚向远在圣灵大陆的玄龟请教，说了说黑暗巨蚺的状况。

“在妖族历史上，的确有很多十级的妖神诞生，却未能亘古永存。我的记忆也不完整，同样有很多缺失的地方，我只知道在七根通天劫柱竖立之前，妖神出现的多一点，等通天劫柱立起来以后，妖神涌现的就屈指可数了。”

“我，天凤，还有那头老雷龙，在我们之前和之后，都有妖神成功铸就。”

“他，还有你说的冰甲鳗龙，极有可能和我一样，也是死而复生者。我也模糊地记得，在我们妖族史上，确实有这两位十级的妖神存在。”

“……”

老玄龟含糊说了一番，突然道：“那头老雷龙去了北岐一事，你最好和人族的真神们说一下。在第二位妖神没诞生前，雷龙能代表圣灵大陆的妖族，祂所做出的任何决定，大妖和妖王都会遵守。”

“妖族，就算只是置身于人族和第五界异族的战争之外，对人族都是重大损失。”

“如果是对立面的话，那我希望人族的真神们，能够有足够的力量来承受后果。”

玄龟语气透着疲倦和犹豫。

庞坚能感觉的到，他的立场也同样摇摆不定。

因人族的数次食言，因通天劫柱对妖族的制衡，玄龟也未必会如当年那般被界神说服。

身为执掌“炼狱之门”的这一代界神，越是接近当年的真相，他心情越是沉重复杂。

他在圣灵大陆看到了那些大妖和妖王，在失去约束以后，是如何对待其他生灵的。

要是所有被妖族掌控的陆地，都变为妖族草芥人命的血腥之地，那他私以为真神们的食言未必是错。

妖族血脉不被压制，同等级大妖战力远超人族和异族，不管不理妖族自然势必崛起。

到了那时候，妖神数量只要有人族真神的一半，妖族都可能力压人族，也能压制第五界的异族。

一代代界神，当然是亏欠妖族的，也亏欠着玄龟，可也的确铸就了人族的万年盛事。

对与错，他现在真的难以分辨。

突然，他想起了师傅厉兆天的那句话：“只要能冲出炼狱，去更广袤的外域星河，从诸神手中抢夺新天地，就能解决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