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说的是假话,是不?是?嫂子和阿娘已给我说了杜家。”
分明听清了进?门前?,哥哥的那句话,秦枝月眼眶盈满泪水,还是固执地?询问。
秦令筠看着哭泣的妹妹,语调沉地?再复一遍。
“明年春日,宫中开门选秀,到时你便进?宫去。”
他冷静的话语,终让秦枝月崩溃,如天塌下来,不?管不?顾地?哭喊道?:“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去!那个?老皇帝比我大那么?多,都快死?了,我怎么?能去……”
她的话并未说完,遽然?被一巴掌给打断了。
她摔倒在地?,歪过脸去,白皙的脸颊上浮现红色的巴掌印。
“闭嘴!对陛下不?敬,若被传出去,你是要让我们家遭难吗?”
秦令筠皱眉站起身,侧目对妻子道?:“好好与她说,这个?年纪了,还不?懂点事。”
这是责怪,姚佩君被那一巴掌恍惚地?,忙跟着站起,小声道?:“我知道?了。”
她没敢抬头。
泪水滚落下来,滑过破裂出血的嘴角。
秦枝月抬眸,在朦胧里,以一种怨毒的目光望着哥哥秦令筠跨出门槛,彻底消失在眼前?。
直至入夜,姚佩君送小姑回去,望着她嚎啕大哭地?累睡在床帐内。
拿着湿热的帕子,温柔地?给她擦脸上的泪痕,嘴角一点点的笑。
她可?怜小姑子啊,但听说那个?磋磨她的婆母,因这个?唯一的女儿的婚事气病,却有点爽快。
想?到此?事是她那个?公公,秦宗云同意,齿关又不?停龃龉。
再回到自己的院子,心腹仆妇附耳来报。
“夫人,大爷去了浮蕊的院子。”
仆妇回想?片刻前?听到的鞭声和哭声,隐约夹杂的“贱人”“荡.妇”。
她的声音更?低下去。
“怕是那边今晚要请大夫了。”
姚佩君眉眼未动,道?:“去老太太那边看的大夫,先别让人回去,留下来,等会让人去浮蕊那边,给她看伤。”
“是。”
仆妇转身离去。
姚佩君走进?内室,疲惫地?坐到榻上,倚靠引枕,闭上了眼。
自从黄源府公干回来,她的丈夫似变了性子。不?,那时并瞧不?出来,是在道?破对那个?表姑娘的心思,想?让人嫁进?秦家后?,一切都变了。
但后?来,丈夫雨夜重伤,不?久后?那个?表姑娘与卫陵的亲事定?下。
她的丈夫是在骂谁?
此?前?不?曾骂过浮蕊,是从伤后?开始的。
浮蕊忍受不?了地?与她哭诉,将满身的鞭伤露给她看,可?她能如何呢?那是她的丈夫。
而浮蕊,不?过一个?妾。
用以消遣的玩意罢了。
一个?妾,是不?值得?她的丈夫出口骂言的。
所以那些“贱人”“荡.妇”之言,是在指向那个?容貌姣好的表姑娘吗?
模糊的视线里,怀里钻入一个?人。
“阿娘,你伤心了吗?”
秦照秀抚着母亲的眼睛,有些湿润。
姚佩君也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问:“照秀,娘是不?是真的老了?”
曾经,她有着不?输那个?表姑娘的容貌,但终在这座阴暗的府邸消磨殆尽。
秦照秀摇头,昳丽的面容上,笑容灿烂。
他搂住娘纤弱的脖子,靠在娘温暖的胸脯上,说道?:“娘在我心里,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娘亲。”
姚佩君也紧抱住她愚笨的儿子。
眼角落下一滴泪。
她怀疑起,她一直坚持固守的,丈夫对她的爱意了。
*
曦珠收到卫陵的回信时,是十二月十三日。
京城已连下了四日的雪。
她在正院里,听姨母笑说起卫陵在北疆立下的许多战功,如今封了个?将军。
不?过入疆三月,就有了这般功勋。
卫虞磕着瓜子,直夸三哥厉害。
从外回来的卫旷在台阶跺脚,震去靴上的雪,走进?屋内听到夸耀,面上带笑地?解开氅衣给丫鬟,大步走了进?来,见三媳妇也在,倒不?好当着人的面贬一贬自己的小儿子了。
默地?转进?内室去,他的伤复发要上药。
公爷回来,曦珠不?好再待,拿起新送来的、一叠厚的信站起身,给姨母行礼告辞。
卫虞也一道?要离开。
杨毓瞥到丈夫眼睛泛红,也不?闲聊,放下手里的南瓜子,道?:“路上雪滑,你们回去小心些。”
见人出门去,她忙起身,跟入内室,给丈夫上药。
出月洞门,转上长廊,曦珠和卫虞两人结伴,丫鬟跟在身后?。
卫虞将近日遇到的事告诉三嫂听。
之前?中秋,她叫表姐三嫂,结果表姐和三哥先后?离席,她还奇怪,也有点生气。
后?来三哥来与她说,那时他惹着表姐生气了,才会那样哄她,她还说他待表姐好。
难怪表姐愈加生气了。
卫虞转瞬气消,现喊起三嫂来,越是顺遂。
曦珠也不?再放心上了。
“三嫂,我给你说桩事。”
两日前?,卫虞去过秦家,因好友枝月生病了。到她闺房看望时,只见人双目直愣地?盯着帐顶,唤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扑到卫虞的怀里,大哭起来,泪水糊了满脸。
卫虞忙问怎么?回事,但枝月一个?字都不?说。
不?管她怎么?安慰,都得?不?到话,最后?人睡过去,她只好回公府了。
“三嫂,她的样子像是……”。
好半晌,卫虞都找不?到恰宜的词描述。
蓦地?想?起“中邪了”。
漫天纷落的大雪里,腊梅树盛开的掩映中。对角的廊道?,一个?丫鬟却领一个?姗姗来迟的人,疾步走了过来。
曦珠嗅闻沁人的花香,静听卫虞的话,骤然?一个?抬眼,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她微紧了袖内卫陵的信。
风雪声里,许执在听到那声“三嫂”时,倏地?望过去,正对上一双看过来的明眸。
他不?觉捏紧了座师卢冰壶送给的帖子,心里莫名隐隐泛疼,停下了脚步。
今日,他赶赴卫二爷设的宴会。
没想?会……遇到她。
上回看到她,是七夕的夜晚,距今已五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