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这几个月,二老对外孙女多有纵容娇宠,虞小宝也是日渐蛮横,恃宠而骄了。
“爹,娘,你们对小宝太宠着了,她现在底气十足,也忒不讲理了些,才四岁大就这样,往后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别气,别气,小宝是个好孩子,突然不想上学必是有原因的,问清楚解决了就是了。”谢芝安先是安抚小女儿,然后将虞小宝从霍氏怀里接过来,耐心询问。
小孩子之间无非就是那些事,或许是在集贤院里被其他小孩欺负了,又或许是被书院里的夫子训斥。
虞宁性格张扬些,但谢芝安就有耐心多了,不急不缓地与虞小宝聊天,终是把虞小宝不想去书院的原因给问出来了。
“讨厌阮夫子?”虞宁怕女儿在书院被亏待,连番追问,“小宝,这位阮夫子训斥你了?还是你面前说了什么?”
京都世家皆知虞宁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嫁人了,是个毫不起眼的乡野村夫,现在夫君死了又带个女儿回来,此等境遇之下,若是有人瞧不起小宝的出身,在书院里被排挤也是有可能的。
虞小宝说不出来原因,只说是很讨厌,不想看见阮夫子。
几个大人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原因了,最后谢芝安和霍氏为外孙女请了一天假,等第二日虞小宝上学后,霍氏和虞宁也跟去了,准备亲眼看看这位阮夫子是怎么讲学的。
小宝口中的阮夫子是位二十出头的娘子,她长相清秀,举止优雅,自带一股书香气息,只是眉眼有股傲气,即使是对着这群小孩子们,也是如此。
霍氏和虞宁在学堂外面看了一会,然后对视一眼,缓缓往安静之处走去。
“小宝还小,说不出来阮夫子哪里不好,但小孩子的直觉是准的,能分清善意和恶意,是我错怪小宝了,这阮夫子这样讲话,小宝听久了,难怪不想上学。”
亲眼见到女儿被欺负,虞宁脸上看不出什么怒气,神色平静,但眼底终究是染上几分阴沉之色。
那阮夫子并没有用实际行动欺负小宝,她的做法极为隐晦,只是将小宝和其他小孩进行比较,说一些暗含打压的话,然后引导其他的孩子孤立小宝。
小宝不在高门勋贵之家降生,有许多东西是不知道的,许多珍稀物件是没见过的,她回答不上来阮夫子的问题,只能说不知道,随后阮夫子便说些打压的话。
“也对,你出生在乡野,自是没见过这个,在这里念书的都是勋贵之家出来的孩子,你与其他人不一样,即是如此,夫子以后问你些简单的问题,这些较难的问题,让其他人来回答就好了。”
一边打压提醒虞小宝,她与其他小孩不一样,是乡野里出来,一边又优待虞小宝,让其他小孩感到不公平,从而疏远孤立。
长此以往,孩子的性格会越来越懦弱,不敢与人说话。
霍氏面色沉沉,“到底是娘疏忽了,她针对的不是你,这是冲我来的呢,宁儿你放心,这事我会解决。”
这位阮夫子是永宁候府的老夫人阮氏母家侄孙女,名叫阮青禾,当年老夫人阮氏想要将阮青禾嫁给嫡长孙谢遇瑾为妻,霍氏不同意这门婚事,为此婆媳两人大闹一场,彻底闹僵了。
要说这事没有老夫人从中默许,霍氏是不信的。
当初她不让阮青禾进门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单纯讨厌阮家人,不想让阮家女儿做儿媳,仅此而已,老夫人阮氏越是想要打压霍氏,霍氏的反骨越重,偏不让她如意。
霍氏对虞宁说了原委,随后母女俩就出了集贤院,商量对策。
永宁候的马车从集贤院离开,角落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过来。
手握长刀的随龙卫指挥使武缨掀开车帘,神色恭谨请里面的人下马车。
沈拓一身玄色常服,头戴玉冠,身边仅有几位随龙卫守护,算是微服出宫。
他扫了眼集贤院的牌匾,眸色淡淡,轻理袖口,缓缓走了进去。
天子驾临,这可给集贤院的院长惊出一身冷汗。
李院长小心翼翼跟在帝王身侧,轻声询问:“晋小王爷尚未放学,但应是快了,陛下可需微臣前去传召?”
他口中的世子是前任晋王唯一的儿子,前任晋王是当今陛下的兄长,已经去世多年,只留下一个儿子,名为沈膺,今年十四,就在集贤院念书。
“不必。”
李院长紧紧跟在帝王身后,不敢放松。
陛下在集贤院里走了大半圈,似乎并不急着去见小王爷,颇有些散步的意思。
就在李院长以为只是闲逛的时候,前面的人轻咳一声,随口问道:“五六岁的幼儿,在何处念书?”
“回陛下,是长青堂,在这边。”李院长不知道陛下为何要问这个,只得一头雾水地带路。
他们到长青堂时正好赶上午膳时间,一群小孩从堂中涌出,几哇乱叫地往外跑,一个个都欢快极了。
沈拓目光从一群幼童脸上扫过,脸色微沉。
李院长知道天子喜静,不爱这种喧闹场合,好心建议:“幼儿年纪尚小,嬉笑逗闹,长青堂里哄闹,不如陛下移步堂外,那会安静些。”
天子没回他,脸色依旧沉闷,李院长战战兢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将目光投向武指挥使。
武缨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示意李院长安静。
沈拓取下腰间的璎珞坠子把玩,他的视线定在一个垂着脑袋的小孩身上,观察了一会,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玉坠子,踱步往前走。
“啪!”
玉坠子不小心掉在地上,碎掉了。
虞小宝垂着头往前走,没看见前面有人,直直地撞了上去。
油绿的玉坠子碎裂在脚边,虞小宝瞪圆了眼睛,往后退一步,意识到自己撞了人,她脸上有些闯祸后的不知所措,急忙道:“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