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对上他眼睛,感觉到他的认真,心中一阵温热,默默垂了头。
崔元卿捧起她的脸,一字字道:“我知道,你不是檐下燕,我从未想过要把你当一只家雀儿来豢养。”
程颂安不安地把他的手拿下来,他再这样,或许她便要动摇了。
她起身回到床边,淡淡道:“明华师父慈悲为怀,以微弱之身兼济天下,我受他之恩,是要回报与他的,因此我做的事,并不是出于什么雄心大志。崔元卿,你说从前种种皆为过往,我不问你的那些苦衷,你也不许问我的秘密,我们为这一方百姓,再同走一程路,行么?”
崔元卿起身,轻轻环住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腰间,再次哀求:“不能走完一世么?”
程颂安没有回答,他可以把薛庭蕴那条命搁置在一边,可她不能把自己的命就这么算了,除非他还她一条他的命。
良久,崔元卿放开她,跟她从头讲了一遍在江南所做之事,江南的举子去文庙哭庙并非自发,而是思退有意牵线组织。此举的目的是为了由科考一点,揭开江南世族与官僚勾结的全貌,之后再一点点打破这种垄断,从而将江南官员换一遍血液,再试着推行新政。
说到新政,崔元卿叹道,百姓丰年还好说,若是灾年,没粮吃饭,少不得要借贷。但官僚横行,世族联手,经过层层盘剥,利滚利地形成高利贷。导致民不聊生,便是丰年,也难以为继。
之后便又提到郑济的观点,若江南官僚动不得,那便可由朝廷出面,将常平仓、广惠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贷给普通百姓,以缓和民间高利贷盘剥的现象,再等夏秋两季偿还。
程颂安默默听着,心中怦怦而跳,郑济的这个政策在前世推行过,只不过却是一个叫苏执的人提出来的。但今生苏执却连名次都未取中,文章也写的一般,郑济好像是完全替代了他一样。
霎时间,她便明白了,郑济和苏执都是崔元卿的人,或者说他们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无论是谁,用什么身份,这个新政都会被提出来的。崔元卿的成功从不是偶然,他是每一步都做了准备的。
“你为何这样看我?”崔元卿见她直直看着自己,眼中似乎带了些久违的倾慕,不禁又惊喜,又有些赧然地问道。
程颂安不好意思地垂了眸,她今生似乎有些明白从前为何会被崔元卿吸引了。
“没什么,”她微微侧头,看向一边,“我在想,若梦中的你,能多跟我说些话,我大概不会抑郁而亡。”
崔元卿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程颂安又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却不一定能长久。”
前世她只活到新政推行头两年,并不知道后来如何,但也可以想见,世族和官僚是一体的,今日打破了,明日还会联合起来,到时候反扑之势更烈,百姓反受更多之苦。
崔元卿眸光一动:“你也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