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只觉得浑身冰凉,在崔元卿跟她剖白心意、要将他的心捧给她看的时候,在刚刚他求她、要她抱抱他的时候,她是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的,前世他那么冷漠的待她,她终于有一刻扭转了地位,成了施与冷漠的人。
可现在心中那一分希望也逐渐破灭,崔元卿爱上她,这个想法简直可笑,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她会为了前世自己那条命不肯原谅他,将心比心,崔元卿怎么会抛下薛庭蕴的命来爱她?
“祖……”程颂安张了张口,嗓子干哑,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喊出祖母这两个字,毕竟她两世都将余老太太当做自己在崔府唯一的亲人,但现在似乎老太太也有私心,她故意隐瞒了当年之事,在明知崔元卿会怨恨自己的情况下,仍旧让她嫁了过来。
余老太太听到她的停顿,露出愧疚和难过的情绪,叹息一声道:“当年我和你祖父是不同意薛家的,不是因为看不上那孩子,而是觉得薛成栋并非正人君子,只当他们离京之后,元儿和那孩子之间自然就断了联系,那份心思也自然便歇了,可谁知……”
“可谁知,我祖父找到了薛成栋的罪证,将他的死罪坐实,全家男丁流放,女眷为奴,薛五小姐在被发配的途中辗转失去消息,自此不知死活……”程颂安接着说了剩下的话,失魂落魄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有些呆滞。
余老太太心中一痛,黯然道:“好孩子,这件事是我和你祖父的错,元儿当初也是满心欢喜地要迎你进门,可就在那时,薛家出了事……”
程颂安木然听着,不断冷笑,崔元卿满心欢喜地迎她进门?真是天大的笑话。直到这个时候,余老太太还在为他说话,要她接受他。
“不破不立。”余老太太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叹道,“我本打算瞒你一辈子,可又觉得你们之间若不解开这个结,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接纳彼此。”
程颂安笑着笑着掉下眼泪,为了这个结,她前世付出一条命,才换来今生一个解释。
余老太太不忍看她,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只得起身道:“好孩子,你好好歇一晚,明儿我再来看你。”
程颂安抹掉眼泪,披衣将她送到门边,望着她蹒跚离去的背影,眼中一酸,再次掉下泪来。
余老太太虽隐瞒了这件事,但对她的疼爱不是假的,正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所以在府里处处维护她,就连她拿剑要杀崔元卿,她也只当是崔元卿惹恼了她,不惜亲自鞭挞。
程颂安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像为她镀了一层淡淡的光。
李文宾从角落中出来,躬身道:“小姐,天凉,早日歇下吧。”
程颂安这才发觉李文宾还在,按府中规矩,入夜之后,内院下了钥,就不许男丁进入,但今日事出有因,他与踏雪一同带了孙大夫回来,还未跟她复命,因此一直在院中等着。
她有些歉意地道:“让你久等了,太晚了,明日你再来。”
李文宾低头应下,退了一步,又道:“小姐,日后出门,还是将属下带上吧。”
程颂安心中一暖,她如今身边的人,都是对她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