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这一刹那,桑远远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一股恐怖的寒流自足底涌上,直直撞击着心脏。
一行冰冷的字眼浮上脑海——
‘桑州王与世子率军越境,奇袭幽无命,令他腹背受敌,险些将他置于死地。与幽无命同行的韩少陵也受了重伤。’
竟是……这样一个时机吗?
幽无命俯身覆在桑远远耳畔,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兴奋:“小桑果,你的人来救你了呢。”
“不可能。”桑远远听见自己发出了僵硬刻板的声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已交待灵姑她们,让她们劝住桑州王,千万不要乱来。
若说桑州王为了泄愤,还是把居临关给拿了,那她倒是可以理解,但,枉顾整个云境安危,从背后捅刀坑害韩、幽两国国君,随后还弃城而去,引发一场大祸……
这绝不可能!
桑远远的心中一片敞亮。
这不可能!哪怕桑远远死了,父兄想要杀死幽盈月来替她报仇,也绝无可能做出此等卑劣的事情!他们不是书中一语带过的纸片人,而是豪气干云的真英杰!
即便还未见过面,桑远远也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桑州王和世子,绝不可能这般行事!
她急急转身,抓住了幽无命的前襟,眼中波光闪动:“我必须与父亲联络。”
他垂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看了片刻,忽然啄了下她的额头。
“你……”
他大笑起来,载着她离开人群,来到一处只有冥魔的清静地,把一枚玉简交到了她的掌心。
他掠下坐骑,在她身旁闲闲地舞着刀,替她开辟出一小块安全的、无人打扰的小天地。
桑远远急急捏碎了玉简。
“闺女?!!!”
“爹,你在哪里?”
桑州王长长呼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憨厚的笑意:“能在哪?在家干着急!你哥不让和你联络,生怕你处境不安全反倒给你添乱。快快,将你的位置告诉爹,你叔这就去接你!”
桑远远心脏怦怦乱跳:“带人入韩州境内的是王叔?!”
“哎,”桑州王回道,“你叔点了三万人,拍着胸脯给我保证定将你找回来。”
桑远远深吸一口气:“爹你听着,王叔叛了,他带着人,将我与韩、幽两州的主力全部关在了长城外,‘尾啸’即将来临,我们撑不了太久!你即刻出兵平叛、救我,不要联络王叔,以免他狗急跳墙对我下毒手!”
玉简对面传来阵阵难以置信的倒气声。
“好好好,爹这就,”摔了一跤的声音,“爹这就叫上你兄长,出发,你不要怕,不要怕,爹爹这就来救,救你!”
声音已带上了哭腔。
冥魔刺耳的哀嚎声冲破玉简,由不得桑州王不信。
“幽无命。”桑远远唤道。
他掠到她身后,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不是说王叔和堂兄是韩少陵的人吗?”桑远远质问,“他的人,为什么要坑死他?”
幽无命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耸肩道:“你问我,我问谁?”
他抬起手来,用食指指侧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或许他们脑袋有问题?”
桑远远也知道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吸了吸气,道:“收缩防御,撑过一日半,父亲定来驰援。”
最快速度行军,从桑边境至韩州西境,也需一日半。
“小桑果,”幽无命脸上的假笑淡了下去,“我为什么要把脑袋交到你的手上?”
那一边,韩少陵的人马已经动了。他们缓缓向着北面移动,打算从百里外的北部城门入关。
在铺天盖地的冥魔大潮中,军队举步维艰,如陷泥沼。
行军便会露出许多破绽,转眼之间,已有无数战士被冥魔扑倒。
桑远远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惨景——等到‘尾啸’袭来,军队伤亡会更加惨重,几乎全灭的部队好不容易挪到了下一处关口,等待他们的,却是好整以暇的收割者。
桑州王的王弟既然已经叛变,必定不会有任何顾忌,他会率着人,在城墙上方悠悠哉哉地跟随着狼狈逃窜的猎物,等待他们进入射程时,给予致命一击。
书中便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个罪名,最终却是扣到了桑州王的头上。
幽无命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桑远远,盯得她浑身发毛。
终于,他悠悠说道:“夹着尾巴逃窜这种事,韩少陵干得出来,我却不行。那便上墙,防守。”
桑远远心中又喜又沉。
喜的是他愿意信她,沉的是,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平安撑过一日半。
逃走尚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若是桑州王出了什么状况,或者防线被冲破,那就必死无疑。
“没事没事,”他亲亲热热地抓住她的肩膀,声音轻快,“要是真有个好歹,我杀你祭旗再走就是了。小桑果的血这么香,祭了旗,必佑我大获全胜。”
桑远远:“……”
这个她是信的,若是真顶不住,这个男人一定会亲手杀了她,绝不会让她死在其他什么东西的手上。
顺带祭个旗,倒是毫不浪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