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得住吗?”江佩蓉伸手掐了掐自己女儿的脸。
过年前几次传回书信,都说是要回去过年,让她们好好准备,今年一家子在王府过个热闹的年,结果临近过年,却突然说不回去了。
临安长公主倒是十分听摄政王夫妇的话,尽心竭力隐瞒,说什么百姓太热情,非要留着过年之类的话,一个字都叫人信不起来。
倒是年后温家老夫人上门拜访,言谈间说是夫君和儿子迟迟不归,心中担忧。
江佩蓉便晓得纪州情况不妙。
但是长公主大抵也是料到江佩蓉想做什么,干脆避而不见,江佩蓉也想过独自南下,可山高水远,她倒不是怕自己出事,是怕自己出了事,反而给自己女儿添乱,便让沈圆圆出马,骗着长公主来王府。
见面之后,她以早年的六州大疫为例,直接陈述利害,长公主这才意识到她的小叔叔在信件中,多少有些粉饰太平了。
“不是我们粉饰太平,实在是不敢实情相告。”
朝中多得是摄政王的政敌,若是信件内容泄露,让这些人摸清纪州境况,难保他们不会暗下杀手,到时候他们腹背受敌,可真就葬身于此了。
“娘亲在王府过得好吗?圆圆如何了?”
沈雁归的手也按了江佩蓉的脉,被江佩蓉啪地一巴掌拍下去。
“这一颗心操个没完了是吧?”
沈雁归娇娇哼了一声,“阿娘舟车劳顿,还不如我的脉象有力,先去歇一歇吧,今晚我们睡在一起,好不好?”
江佩蓉连着拍了女儿的手三下,“不着急,我的王妃娘娘,先瞧瞧这个名单。”
玉竹立刻将名册递来。
沈雁归打开一瞧,里头除了京城回春堂的大夫,还有南下沿途州县的大夫,共计三十人,新收医徒共计四十人。
“于城而言,七十人不算多,但是这一路,阿娘已经教了他们金针施治之法,那些个医徒也晓得该怎么去照顾病患。”
江佩蓉贴心道:“连玉竹和花音也都学会了。”
“阿娘……”沈雁归眸光莹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姜家出来的,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阿娘懂你,并不是真的怪你。”江佩蓉摸着女儿的发,“今晚阿娘便不陪你了,等瘟疫过去,咱们母女再好好说说话。”
“这就要过去吗?”娘亲素来体弱,沈雁归自有不舍,“这两日真正的感染源头已经寻出来,形势已有好转,倒是没那么着急的。”
江佩蓉摇头,“瘟疫肆虐,一日一个情形,甚至一个时辰一个情形,我在城外营帐已经休整一夜,也听温院使说了,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小温大人坐镇北城,可到底年轻、又是初学金针,于针法变通上比不得娘亲。”
她想起墨承影沙盘上的包围之势,只怕晚一日,她女儿和女儿肚子里的孩儿,便多一分危险。
“阿娘……”她原以为娘亲多少会怪罪自己,泄露姜家秘术,没想到娘亲亦心怀大义。
沈雁归与江佩蓉详细说了城中情况,除了新带来的七十人,医徒院尚有三十人可用,母女俩商定分配了这一百人。
匆匆用了午膳,沈雁归亲自送自己娘亲往北城去。
马车里,母女相依,江佩蓉同她说了京城的情况,沈圆圆长高了。
“你是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原来胆子就大,整日和长公主殿下称姐道妹,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书院夫子管不住她,字写得一塌糊涂。”
“这次来,她不跟着么?”
“怎么不跟着?天黑之后便自己摸去车轿院,藏在车轿坐凳下面,随身还带了个小包裹,旁的没有,一袋点心、一壶水,要不是花音花容警醒,给她找出来,怕是到平芜城都发现不了她。”
沈雁归听着娘亲说着妹妹的“光辉事迹”、一路上的见闻,又说起城外。
“先前你身边绿萼那丫鬟,我也瞧见了,脸色和皮肤倒是不及你。”
沈雁归忙归忙,怀了这个孩子以后,皮肤愈发光滑水润,倒是个报恩的好孩子,绿萼却是相反,脸色暗沉、粉刺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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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佩蓉继续道:“再有几日大抵便是要生了,我原给你从京城寻的两个乳娘,没想到颠簸半个月便已经回奶,王爷说已经在周围物色,便索性留在外头照顾绿萼。”
沈雁归听了点点头。
“我前头是说了你家王爷几句,你别放在心上。”江佩蓉半带着打趣的口吻,“他也瘦了许多,想来忧心操劳也不少,他还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你,但我想,你会愿意知道实情。”
知道心疼,不知道更担心,知女莫若母,沈雁归在自己娘亲面前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过年的时候,我在城楼上远远见过他一眼,瞧不清脸……”
“我晓得你担心,替你把了脉,身子好着呢。”
由于别苑所在为自由区域,按照规定是不能进入更为严重的区域,马车在关卡停下。
母女俩下了马车,依依惜别,沈雁归千叮万嘱,又让花音、花容和玉竹,要寸步不离跟着自己娘亲,必要时候可以采取必要手段,不需要仁慈。
花容一脸严肃,心中默默记下:如有冒犯杀无赦!
瞧着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打道回府。
江佩蓉的到来,解决了北城大夫人手不足的问题,极速扭转区域内的瘟疫态势。
短短数日内,死亡人数遏止,二月过去,沈雁归的舆图上,朱笔描红的位置,一个个再被描黑。
雪化了,园子里的桃花开了。
城外来信,说绿萼生了,生了个胖小子。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仍有一个问题。
北城重病人数在不断减少,东城轻病人数却在不停增加,死不了人,但就是止不住。
经过上次之事,城中几条河流已经派人定期巡查,且几场春雨之后,各河水水位上涨、流速增加,这次应该不是水源问题。
沈雁归研究着东城瘟疫,提笔蘸墨时,几次被墨条压住了笔尖,她忍不住抬头,青霜手上磨着墨,一双眼睛落在案上青瓷瓶中的花枝上,却不聚光。
神思不属。
“霜儿?青霜?”她将青霜手按住,“青霜!”
青霜回过神来,“嗯?王妃,怎么了?要喝水吗?”
“想什么呢?”
青霜摇了摇头,往砚台里添了些水,继续磨墨。
“在想破山?”
青霜有事是不瞒沈雁归的,她嗯了一声,“破山已经半个月没有给我写信了。”
沈雁归刚想打趣她,说万物复苏,小丫头怀春。
青霜捏着下巴,认真道:“我怀疑他已经死了。”
沈雁归:“……”
之前溯源发现有人逃出城去,各州县紧急封城,接着陈县上报病患,墨承影不可能过去,可担心陈县会变成第二个殷县,所以将破山派了过去。
“不要胡思乱……”
沈雁归倒是想到什么,自从破山派去陈县以后,陈县的瘟疫发展情况,便一点没有传进城来。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青霜看到沈雁归脸色严肃起来,“是不是?王妃,您也觉得他已经死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