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片凌乱,好些个小贩的摊子被撞翻,幼童受惊哭声不止,受伤的人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收拾着烂摊子。
人群内传来稚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爹——阿爹你醒醒——求求你们,救救我阿爹吧。”
春褀护着沈雁归,拨开人群,“让让,我家夫人是大夫。”
围观人群一听说有大夫过来,立刻让了道,沈雁归瞧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他脑袋旁有一大滩血迹,已经停止蠕动。
夏安守在旁边,小声道:“凶多吉少。”
沈雁归将食指放到鼻下、又按了颈侧,她摇了摇头。
周围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说是马车飞奔过来时,这人既要护着孩子,又想要护着筐子里的种子,结果躲避不及,被扬起的马蹄踹到,踉跄摔倒,后脑勺又不偏不倚撞到后头的台阶。
寒冬腊月一身短打、一双草鞋,一看就是个苦命人,正在摇着他的稚子,约莫四岁,面黄肌瘦,好似风一吹便能倒。
旁边的小贩一边捡着自己的东西,一边高声叹息:
“陈三真是倒霉啊,去年老娘得病刚走,紧接着老婆因为生孩子过世,留下父子五人,最大的还没有十岁。
孩子年纪小做不了事,可一个个张嘴要吃喝,他天不亮就带着小儿子徒步几十里,来京城卖种子,打算换些银钱过年,结果卖了几天都没卖出去。
我听他的意思,说是今儿再卖不出去,就回去将家里几个孩子都带来。
摄政王妃施粥送饼,几个孩子都过来,好歹饿不死,小女儿还能得红头绳。
现下可倒好,自己也没了,也不知道他这四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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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绳专挑细处断,周围人唏嘘一片。
小孩看沈雁归收了手,噙着泪水怯怯道:
“姐姐,我阿爹……”
沈雁归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到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委婉表达。
旁边的百姓倒是没有忌讳,“你爹已经死了。”
“你说谎!我阿爹才没死!!阿爹还说种子卖出去,要给我买糖人,要给妹妹做新衣裳,阿爹不会死的!”
小孩又去摇自己的爹,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其声呜咽,令闻者动容。
沈雁归眸光闪动,“春褀,找人帮忙收拾一下,夏安,去报官。”
“没用的。”旁边百姓习以为常道,“那可是永恩侯府的马车,永恩侯府你知道吧?”
沈雁归哼笑一声,“永恩侯府又如何?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人心有什么用?他们家背后是太后、是摄政王,那才是天理!”
“胳膊拧不过大腿,小老百姓拿什么跟他们斗?”
“这位夫人,我劝你还是莫要多事,免得公道没有讨到,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沈雁归义正辞严道,“人命并非蝼蚁,今日他伤人性命,无人敢言,明日你我便可能成为他手下亡魂,我不信朗朗乾坤,有人敢公然藐视王法!”
人群中有人附和一句,不满之声立刻潮涌。
“谁也不是天生就该死的!我女儿还等着我赚钱治病,摊子就这么毁了!夫人,我陪你一起去讨公道!”
“我也去!我女儿在永恩侯府当差,被永恩侯夫人活活打死,至今没有一个说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瞧着陈三仿佛瞧见明日自己,群情激愤。
沈雁归低着头,面巾下的唇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