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平反,会官复原职,会开庆祝会,而死人平反,只有各种各样的表彰会、追悼会,就像古时候的皇帝给臣子加谥号一样,不是说真的有多么惋惜这位死去的臣子,只是这样做,面子上过得去,而且,也能抚慰对方的家属们。
楚兴华的尸骨留在了西北,这边开表彰会的时候,就没有放棺材,只放了一张楚兴华生前的大幅照片,作为楚兴华的子女,楚立强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楚酒酒和楚绍,则坐的稍微偏了一点。
面子工程到哪都少不了,这是楚酒酒第一回 参加大佬云集的聚会,却是给自己的太太爷爷追加功勋,她看着一个接一个的领导上去讲话,声情并茂的念着秘书们写的稿子。
八年前的楚兴华有多遭人唾弃,如今就有多令人惋惜,楚酒酒默默看着台上,却也指责不了什么,因为不止是那些领导,就连楚立强,甚至还有楚绍,都要上台念一篇稿子。
都念完以后,楚绍从台上捧回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军功章,楚立强则继续留在台上,跟各位参加的大佬相继握手,他的表情十分悲痛,望向那些大佬的时候,悲痛中还夹杂了几分感激。
楚绍总说楚酒酒的演技是遗传自温秀薇,楚酒酒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人经历过太多,各个都能变成演技派,跟楚立强比起来,她还是差得远啊。
追悼会上,当年楚家被清点的家产,都当场还给了楚立强,追悼会结束,楚家人依然不能走,他们三个站在门口,按辈分和年龄一字排好,每一个出去的人,都要对楚立强说两句话,跟他握手,以示亲近。说完以后,有的人直接就走了,有的还会停留一会儿,跟楚绍和楚酒酒说两句。
这些参加追悼会的大佬们,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楚立强家里有几个人,但也没什么关系,从今天开始,整个首都圈都会知道,楚兴华只有一个儿子,而他的儿子,只有一儿一女。
这一天的楚酒酒就是个背景板,她请了假,没去学校上课,却觉得这一天比上课还累,回到家里的时候,楚酒酒双腿直发酸。
他们三人走进来,温秀薇就坐在客厅里,她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都搞定了吗?”
楚酒酒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楚绍比她好一点,他补充道:“该要的都要回来了,不该要的我们也没要。”
温秀薇:“那就好,不过,酒酒怎么累成这个样子,你们没吃晚饭吗?”
当然吃了,还是跟清一色的地中海和中山装吃的,楚酒酒不敢说话不敢动,就默默的夹自己面前的那盘菜。
整个圆桌上,就她一个女孩子,其余的全是男人,还都是位高权重的男人,饶是楚酒酒,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楚立强脱掉外套,他坐到楚酒酒身边,发现楚酒酒的表情有些放空,他问:“想什么呢?”
楚酒酒:“我在想……”
她坚定道:“这种场合,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楚立强呵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你。”
听到这话,楚酒酒蹭的一下站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我还不能拒绝了?”
楚立强抬头看着她,“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拒绝你的拒绝。”
楚酒酒:“……”
整理好手中的外套,楚立强慢慢呼出一口气,再度抬头,他解释道:“这种场合,以后肯定少不了,你是我女儿,他们给你发请帖,你拒绝一次,拒绝两次,难道还能拒绝三次?接受吧,这就是你作为楚家人的命运。”
说完,楚立强轻笑一声,他站起来,揉了揉楚酒酒的头发,然后就回他自己的房间去了,楚酒酒一脸被打击到了的模样,温秀薇看着好笑,也学楚立强的模样,揉了揉她的头,“行啦,不就是多吃几顿饭的事么,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给你受刑。”
楚酒酒幽幽抬头,“现在的你不懂我,以后的你会懂的。”
说完,她也上楼了。
温秀薇:???听不懂。
……
楚酒酒第一天请了假,第二天就不能再请了,于是,第二天的时候,楚酒酒和楚绍又继续去上学了,只有楚立强去处理归还资产的事情。
因为住得近,而且最近比较闲在,汪爷爷就跟楚立强一起张罗,站在楚家四合院门口,汪爷爷小声跟楚立强说:“你小子还真是有本事,老齐那个倔脾气都能说动,我其实一早就找过他了,但他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楚立强愣了愣,“您的意思是,齐首长替我爸说话了?”
汪爷爷瞪大眼睛,“是啊,怎么,你还不知道。就是老齐把这件事提了起来,你爸的名字才加塞加进去了,本来上面是打算再等一等的,毕竟,他们想先把活着的人都捞出来。”
发现楚立强是真的不知情,他疑惑的问:“这可怪了,你没去找过老齐吗?他跟老楚又不熟,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替他说话的。”
楚立强:“我找过,但是他没答应。前段时间,他请我吃饭,两家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不让我提这个事,我以为没戏了。看来……”
汪爷爷点点头,深有同感,“看来老齐还是有人性的。”
楚立强:“……”
失笑一声,楚立强继续说道:“不是,我是想说,看来还是我们酒酒魅力更大。”
怎么还有楚酒酒的事,汪爷爷更好奇了,“快,详细说说。”
跟韩家小洋楼不一样,这座四合院可是没有荒废,它落到了另一家人的手里,然后那家人就把这四合院租出去了,因为大,所以一下子租给了十几二十户人家,在归还前夕,对方把这些人家都赶走了,走进去,还能看到熏黑的墙壁,以及遗留的破碗破盆,处处都是生活痕迹。
连他家的大树,上面都被绑了好几根绳子,另一端连着窗户,平时人们就在这晒衣服。
屋子太乱,收走的家具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回来,楚立强本打算自己清理,现在看来,他一个人可完不成,还是等周末的时候,把聂家韩家还有自己家的孩子全都叫来,让他们学习一下怎么劳动吧。
楚立强心里算盘打得叭叭响,孩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使唤的。
不打算收拾了,楚立强就和汪春生一起,坐在主屋别人留下的一张躺椅上,说楚酒酒和齐宝珠的事。
直到现在,楚立强还是心存芥蒂,但又不可否认,他父亲能这么早被平反,完全归功于齐首长,汪爷爷听了半天,听出楚立强心里的不情愿,他笑了一声。
“你啊你,就是太护孩子了,”汪爷爷摇摇头,“是,老齐这事做的不地道,但你想想,人家不也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女吗,我以前见过那小姑娘,跟一般人确实是不太一样,行了,功过相抵,你就别再计较了。”
站起来,汪爷爷锤了锤自己的腿,“找时间啊,你去给老齐送点东西,道个谢,一码归一码,人家帮了你,你总要表示一下。至于孩子们的事,你就别操心这么多了,酒酒她都多大了,是非如何,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这个当爹的,要是管太多,容易和孩子结仇。”
楚立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汪爷爷点点头,“知道了。”
楚兴华不在了,汪春生的女儿早就嫁人,儿子也常年的不在身边,虽说有孙子,但孙子长得比他都高,他再孝顺,也没法填满汪春生心里的空洞。楚立强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汪春生看见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总是忍不住的多念叨他几句。
今天念叨完了,汪爷爷便招呼着他往外走,“行了,这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回我家去,陪我喝两杯,等学校放假了,我让鸿业也过来给你们干活。”
两人迈步往外走,刚走到中庭的位置,突然,门外伸出来一只手,紧跟着,手的主人也露出了脸。
高老太太跟做贼一样四处张望着,然后一条腿迈过门槛,她正要继续往里走,突然,她看见对面的楚立强和汪春生。
汪爷爷:“咳,那什么,我再回去歇一会儿。”
转过身,拍拍楚立强的背,汪爷爷小声对他说:“把她赶走就行了,别闹太大,好歹她也当了你几十年的后妈。”
说完这话,汪爷爷颤巍巍的往主屋走去,一点没有刚才说起要喝酒时候的健步如飞了。楚立强沉默的站在原地,过了两秒,他抬腿往前走去。
高老太太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她的表情顿时变得警惕,“你想干什么?”
楚立强走到大树边上就停了,他皱了皱眉,反问回去,“你又想干什么?”
高老太太:“这里是我家,我还不能回来看看?”
楚立强:“还真不能,你跟我爸已经离婚了,也断绝关系了,我昨天才开完我爸的追悼会,他的生平写的清清楚楚,只有一个已故妻子孟潇雨,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楚立强。”
高老太太听了,想骂他没良心,竟然把自己和楚立地的名字都给抹了,可这话要是真的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脸。
“当年的事,是我迫不得已!我不那么做的话,不止你们爷俩,我们娘俩也要下大狱。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啊,我是为了你们老楚家,我得给你们老楚家留个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