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酒酒眨眨眼,乖乖巧巧的回答:“不累呀。”
宋朝信又问:“那酒酒喜欢自己能记得这么多事情吗?”
楚酒酒想了想,“我不知道呀,必须要喜欢,或者不喜欢吗?”
宋朝信:“哈哈,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不过,每个人对自己都有一些满意和不满意的地方,比如,女人总是嫌自己不够漂亮,男人又总是嫌自己不够强壮。”
楚酒酒:“喔,那我嫌自己不够高,楚绍总说我还能再长,可是他也说我家的大黄能长四斤重,可这都多久了,大黄还是一斤多。”
宋朝信努力回想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她嘴里的大黄是一只母鸡,默了默,宋朝信又把话题扯了回去,“身高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但你的记忆力,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变了,酒酒,你怕不怕?”
楚酒酒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要怕?”
宋朝信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不怕?
他直起腰,说的尽量简洁明了,“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发生过什么,听到了什么,你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生活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包含了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你记得住甜,自然也记得住咸。我一直认为,遗忘对人类来说,是最公平、也最廉价的一种保护机制,有些人,有些事,忘掉才是最好的,不然的话,那些不好的、痛苦的画面,就总是在你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想想就觉得很头疼,不是吗?”
宋朝信望着楚酒酒,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同病相怜来,很可惜,楚酒酒一脸茫然,完全没法跟他共情。
楚酒酒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咸是会哭的意思吗?我经常哭,楚绍说我哭的太多了,林黛玉都没我这么能哭。”
宋朝信:“……”
歪了歪头,楚酒酒又说:“可是,为什么要回忆哭鼻子的事情呢?明知道那些事情会让自己不高兴,那就不要回忆了嘛。”
宋朝信笑了笑,说起来轻松,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没几个人。
“酒酒平时都回忆什么呢?”
楚酒酒唔了一声:“我平时不回忆。”
宋朝信愣住,“一点都不回忆?”
楚酒酒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对呀,一点都不回忆。”
以前她也有爱回忆的毛病,后来楚绍勒令禁止了,楚酒酒就没再想过以前的事,除非碰到什么东西,以前的记忆自动跳出来,那可不关她事,她只是就这么想到了而已,不是故意要想起来的。
不过,说到这,她就有点明白宋朝信这些问题的意思了,往宋朝信腿边走了一步,跟他离得更近,楚酒酒仰头望着宋朝信,眼睛里装满了不解:“既然都知道是会让自己哭鼻子的事情了,那为什么还要回忆呢?生活是往前走的,时间永远顺时针,除非表坏掉了,不然肯定不会逆着转,河流和时间都在推着我们往前跑,为什么还要回头呀?哪怕回头一辈子,不是也回不到以前了吗?”
宋朝信:“以前有很多好东西、好玩具,再也拿不到了,不觉得可惜吗?”
楚酒酒:“以后也有很多好东西、好玩具,要是为了以前,把以后都错过了,那才是真可惜呢,既然我拥有过,那我就要拥有过的更多!”
这句话,楚酒酒说的时候挺直了胸膛,看上去十分志在必得,宋朝信看着她,过了两秒,突然大笑起来。
楚酒酒被他笑的心慌慌,总感觉他是哪里出问题了,宋朝信也没跟她解释,只是站起来,一通揉乱了她的头发,“酒酒,你以后肯定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等你发达了,可别忘了你宋爷爷我!”
说完,他又大笑着回屋子里去了,楚酒酒看的一头雾水,至今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拿着从供销社买的各种东西,回到自己家,楚酒酒指挥楚绍切菜。
楚酒酒力气小,而且她怕刀,最初的时候,因为楚绍太忙,家里就她一个人,如果她不做饭,他们家就没法开火了,楚酒酒才硬着头皮上。现在,就算她不做,还有楚绍,要是楚绍不做,还有韩奶奶他们,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把他们饿着。
自从开始上课,楚家晚饭就很少在自家吃了,今天好不容易楚酒酒想自己下厨一回,楚绍看她挺兴奋的,便扔下作业本,耐着性子过来给她切藕片。
切了藕片,还要切胡萝卜,然后再去邻居家借几根豆角回来,回来以后,他还得泡木耳、泡糯米,顺便,再捣一罐子的蒜蓉。
十月中旬,十来度,不超过二十度的天气,楚绍竟然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把菜码都准备好了,他又在楚酒酒的指挥下开始烧火,蒸塞了糯米的藕片。
终于,楚绍反应过来,他举着烧火棍转身,“到底是你做饭,还是我做饭,这么长时间,你干什么了?”
楚酒酒眨眨眼,立刻哄着他:“我在看火候嘛,爷爷你最好啦,你看你刀工好,切的东西都一样大,你烧火也比我快,要是我来烧,现在水都还没开呢,你辛苦辛苦,这样咱们也能早点吃上晚饭呀。”
是这个道理。
想通以后,楚绍冷酷的转过身,继续往灶里添柴火。
……
楚酒酒从立柜里翻出他们早就买了的冰糖和红糖,本来红糖是留着泡水的,但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别人家的孩子一年四季还会有个头疼脑热,楚家这俩孩子,一个赛一个的身体好,楚绍更是壮的像头牛,红糖没有用武之地,在柜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就韩奶奶给他们做了一回糖三角,用了一部分。
今天,楚酒酒准备把这些红糖都用上,做冰糖糯米藕。
剩下的那部分藕片,还有胡萝卜、豆角、木耳等等,那些是用来做荷塘小炒的,楚酒酒蹲在楚绍身边,噼里啪啦的背菜谱,背完菜谱,她还要背一下菜谱后面的美食家点评,美食家何许人也,能把一道大米饭说成是高火烹煮后的晶莹珍珠,楚绍听的胃部都开始抗议了,添柴的速度也更快了。
冰糖糯米藕需要炒糖色,楚绍寻思着,这一步楚酒酒应该自己干了吧,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太多。
楚绍第一回 炒糖色,心里紧张的要命,就怕火候太大糊了,另一边的楚酒酒还净添倒忙。
“快快快!搅和起来!哎呀呀,冒泡了,爷爷你慢点……不行不行,还是快点!”
楚绍:“……”
端着两盆菜来到韩家,楚绍一脸的面无表情,楚酒酒喜滋滋的把菜放下,告诉韩奶奶,“这道叫冰糖糯米藕,这道叫荷塘小炒,都是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楚绍刷的扭过头,目光阴森的看着她。
楚酒酒:“……我家亲爱的楚绍做的,不过菜谱是我提供的,我也有出力。”
吃饭的时候,韩爷爷忍不住点评起来:“楚绍的手艺很棒,以后长大了,你可以去国营饭店当大厨,肯定炒的比他们更好吃。”
韩奶奶:“你怎么不去当大厨,楚绍有那么多本事,到最后就当个大厨?”
韩爷爷:“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当大厨也没什么不好的,酒酒说,是不是?”
楚酒酒吃的嘴里都塞不下了,她一边努力的往下咽,一边胡乱点头。
韩生义看她这模样,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
韩奶奶没再说话,韩爷爷又吃了两口,想起来一件事,他一脸八卦的说道:“都听说了吗?赵连长和周小禾离婚了。”
楚酒酒快一个月没听到周小禾的消息了,她喝着水,没办法说话,而一旁的楚绍已经替她问出了口:“周小禾的判决下来了?”
韩爷爷:“那倒没有,走流程,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吧,赵前进早就想跟她离婚了,在镇上问了好几回,这不,终于办成了。”
楚酒酒终于把饭菜都咽了下去,她连忙问:“周小禾同意了?”
韩爷爷:“谁还管她同意不同意呀,只要赵前进想离,她没有说话的份。”
楚酒酒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她有些惊讶,“我还以为离婚必须双方都在场呢。”
韩生义给她夹了一块冰糖糯米藕,然后淡淡的说道:“不需要,只要夫妻双方,有一方在监狱里,那想什么时候离婚,就能什么时候离婚,这边的规矩还算严,首都那里,一天就能办好,早上离婚,中午登报,到下午,所有人就都知道这件事了。”
楚酒酒听见,她好奇的凑向韩生义,“登报?现在离婚还需要登报吗?”
桌子下面,楚绍踢了楚酒酒一脚,楚酒酒扭头就想问他,踢我干嘛,但还没张嘴,她突然感觉到饭桌上气氛的异常,愣了愣,她转过眼睛,看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
楚绍低头默默扒饭不说话,韩爷爷放下了筷子,神色有些悲伤,韩奶奶倒是还在吃,只是动作机械,表情冷淡,而韩生义,他是最平淡的一个人,见她看过来,他还对她笑了笑。
极偶尔的时候,韩家氛围就会变得这么奇怪,楚酒酒有小动物的直觉,所以每次她都不敢问,这次也一样,直到吃完了,也上完了课,抱着自己家的盆回来,楚酒酒才终于按捺不住的问楚绍:“为什么一提起离婚登报,大家就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