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沈翎这两日就要死,许是灯下看她觉得格外温柔,仇嵩心中总有一股冲动,想要做点什么。
错过今夜,就再没机会了啊……
“仇叔,你在想什么?”
沈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愈发温柔,仇嵩有些迷醉了。
“仇叔是不是喜欢我娘?”沈翎又问。
仇嵩下意识点头,随即狠狠拧眉,不对劲,哪里不对劲……茶里有毒!
仇嵩猛地站起身,顿觉头重脚轻,晃了一下,扶着桌子才站定。
“你……你要做什么?”仇嵩死死盯着沈翎。
他是带着警惕来的。他本不打算喝沈翎倒的茶,即便她倒了两杯,说要一起喝。
可他被诱惑,一时失去了理智。
“仇叔莫紧张,不是毒,只是一点迷幻药。”沈翎说着拿出一个青瓷药瓶来。
仇嵩无比熟悉,因为这是慈心院专用的药瓶!他先前某次给沈翎送礼物,送了四瓶药!
仇嵩用仅剩的理智,跌跌撞撞往外冲,还没到门口就栽倒在地。
他惊恐回头,就见沈翎手持尖刀走来,面无表情,宛若夺命修罗。
“杀了我,你也别想活!”仇嵩咬牙道。
“知道别人要杀你,应该怎么做?”
沈翎的问题让仇嵩心神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沈翎俯身,手中匕首狠狠刺入仇嵩后背,“我喜欢,先下手为强!”
剧痛袭来,仇嵩惨叫一声,险些晕死过去。
他不能理解。
就算沈翎得知他要杀她,但她又如何不知杀了他的后果?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他请到家里来,让他死在将军府?
下一刻,沈翎解了仇嵩的疑惑。
“仇叔当年对我娘爱而不得,见到我便起了色心,秦铮一死,仇叔更是按捺不住。今夜我只是请教问题,仇叔却主动登门,在茶中下药,意图不轨。我因明日要考试,拒绝喝茶,仇叔原形毕露,我正当防卫,刺伤仇叔。”
仇嵩心神俱裂!
他知道沈翎胆子大,但没想到她这么疯!
“你疯了?!杀了我,慈心院会有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仇嵩厉色道。
“仇叔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慈心院幕后的掌权者吗?你只是盛京慈心院的管事而已。”沈翎幽幽道,“你死了,管事还有别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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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嵩面色瞬间灰败。
一个大的组织里,一旦形成固定的规则,其中的人便具备工具属性。没人是不可取代的。
仇嵩活着有价值,若死了,他上面的人,只希望他死得干干净净别招惹麻烦。
“仇叔,你今夜死了倒简单,若你没死,你猜谁会希望你赶紧死呢?”沈翎冷笑道。
“你……你要干什么?”仇嵩本就凸出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
“你若老实交代慈心院的秘密,我可以放过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沈翎并未把匕首拔出来,她轻轻转动,搅动着仇嵩的血肉。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仇嵩面色扭曲。是疼的,也是气的,还有死亡逼近的恐惧。
“你应该相信。”沈翎认真道,“只要你没参与杀我爹娘和叔叔,慈心院做再多恶事,你都可以说你是被逼无奈。你不信,我只能认为,你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
仇嵩眼眸狠狠一缩。
沈翎知道她猜得没错。仇嵩一定跟沈家三位长辈的死有关。
“这是什么?”沈翎看到仇嵩衣袖露出一抹白,拽出来一块帕子。
见素白绢帕上一角绣着青色竹叶,她愣了一下。
她没见过母亲的帕子,但沈钧曾提过,叶柔嘉最喜竹,用的帕子上也绣竹叶。
沈翎从小爱竹,跟她已故的母亲也有关系。
这一定是叶柔嘉的帕子。
“我娘的帕子,被你带在身上,你又想染指于我。”沈翎握住帕子,望着仇嵩的眼神像在看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你现在应该说点有用的,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话落沈翎往仇嵩口中塞了一颗药。
仇嵩只觉头疼欲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浑身像爬满了蛇虫鼠蚁,在啃咬他的骨血内脏。
沈翎就站在旁边,握着叶柔嘉的帕子,静静欣赏仇嵩凄惨痛苦的模样。
她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一开始的伪装是试探,但如今,他们都了解对方的性格。
仇嵩知道她既出手,就不可能放过他。
说不说都是死。
痛快的死,和哪怕受尽折磨也继续保守秘密给沈翎制造障碍,仇嵩会选后者,因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你会不得好死的……”仇嵩的声音支离破碎,眼眸却愈发癫狂。
“可惜你看不到了。”沈翎平静道,“你却可以用丑陋扭曲的死状恶心到我,是你赢了。”
仇嵩最自卑的就是样貌。他自认为若他有沈思明的模样,叶柔嘉一定会选他。
此刻听到沈翎骂他丑,仇嵩那张脸更是扭曲,“长得好看又如何?不过是皮囊。若被人看上,只会更凄惨!”
沈翎眼眸狠狠一缩!
长得好看,被人看上,只会更凄惨?
仇嵩在说谁?沈思明叶柔嘉和沈思清吗?他们被谁看上了?更凄惨是指被杀吗?
此时此刻,仇嵩不可能提到无关旁人和无干之事!
“我爹娘被谁看上了?”沈翎拔下匕首,刀尖逼近仇嵩右眼,“说!”
仇嵩死死盯着沈翎,笑得癫狂,“我死了,你更不可能知道了!你到死,都不会知道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样的存在……”
沈翎眸光一凝,刀尖下落,戳破仇嵩的眼珠子。
血滴飞溅,仇嵩凄厉惨叫。
“我娘当年肯定想做这样的事。”沈翎擦去脸上溅到的血,闻了闻手指,幽幽道,“真臭啊!你真是丑得令人作呕。”
仇嵩意图抓住沈翎,她却持刀站起身。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沈翎把药瓶塞进仇嵩衣服里,给他吃下解药,解了后来下的锥心蚀骨逍遥丸。
门开了。
沈翎手持染血的匕首,脸上手上都有血,皱眉站在房中。
地上的仇嵩满身是血,身下也都是血,一只眼睛只剩血洞,另一只眼珠子凸得似要掉出来,正在地上痛苦挣扎。
“秦夫人,这是……”刑部侍郎孙钊骇然问。
沈翎敛眸,长叹道,“我原当他是个关照晚辈的叔叔,没想到他是个变态色魔。”
仇嵩失血过多,用残存的力气愤怒嘶吼,“是这贱人陷害我……”
“先前叫我小沈,说把我当亲女儿。我不肯让他侵犯,就叫我贱人。”沈翎柔柔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阿铮不在了,我应该更小心些的。”
孙钊听沈翎提起秦铮,神色一正。待听她讲完事情经过,没理会仇嵩无力的辩解,叫人把他抬走。
“孙大人是要先找太医给他医治,而后再审案吗?”沈翎问。
孙钊点头,“他毕竟是慈心院的医官,尚未定案。”
“好。”沈翎平静道,“我明日要参加医官院的考试,暂时不能配合刑部调查。请务必让仇医官活着,待我三日后考完,调查清楚,给我一个公道。”
孙钊把仇嵩带走了,一离开将军府,就派人去请薛清泽到刑部。
仇嵩的马车停在将军府后门。当门再开时,车夫见出来的人不是仇嵩,立刻跑了。
……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夜色一下子暗了。
邹衍站在沈翎身旁,深深叹气,“以前我总骂铮儿胆大包天,现在也想骂你。你弄死仇嵩,接下来会有没完没了的人来杀你,再不会有安宁日子了。”
“师父保护好小山。”沈翎淡淡道,“我原想暗中调查,但慈心院严密得像铁桶一般,我早已被盯上,是他们要除掉的目标。事已至此,那就看谁命更硬。就算是蚍蜉撼大树,我也要拼命活着,看看那大树芯子里到底流着什么肮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