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坊唐家,萍姨娘静静躺在床上,她已经一天一夜汤水不进。
严氏撇开下人,亲自端了碗银耳羹进屋,片刻后又神情凝重的端出来,站在门口叹气。
转头就让人去隔壁太常寺司乐家,把在听琴消夏的公爹找回来。
唐品山回来了,还带着一包萍姨娘平日最喜欢的黄豆酥饼。
以前为了照顾瘫痪在床的唐老夫人,萍姨娘就住在正房旁边狭窄的耳房中。
现在唐老夫人已经去世,她还是没搬,说住了十几年已经习惯了。
唐品山进去时,被里面的闷热熏得微蹙眉头,可到底以前他也时常在这过夜,同样习惯了。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唐品山眉头蹙得更紧,他走到床边,将糕点放在桌上温声道:“萍娘,我给你买了最喜欢的黄家黄豆酥!”
以前,无论萍娘怎么生气,只要自己在回家路上买些零食,偷偷塞给她再哄哄,萍娘就会开心不再矫情。
可这次萍姨娘听到黄豆酥,只是翻个身,面对着墙不出声。
唐品山坐到床沿,摸上萍姨娘单薄得已经露出骨头的背,心疼道:“你又瘦了,刘氏那里就别去管,我让大儿媳再多找人伺候,你好好养着……”
他话还没有说完,萍姨娘一把甩开唐品山的手翻身坐起,冷笑道:“唐老爷真是体贴入微,还知道我需要养着。”
唐品山见她面色苍白,苦笑道:“你跟了我二十多年,吃苦受累,我怎么会不心疼你!”
萍姨娘只冷冷看着他,仿佛是在看陌生人:“那你是怎么心疼的?就一包黄豆酥吗?”
“这……”
唐品山有些答不上来,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我不能休妻娶你,不能给你名分。
以前刘氏欺你,我没能替你撑腰,这是我的不对。”
唐品山激动起来:“萍娘……你是知道刘氏性格的,她强势霸道,她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我跟她在一起只有责任,我对她没有感情的。
萍娘,你我是青梅竹马,你也是最温柔善良的人,你该理解我的苦衷!
再说现在刘氏已经疯癫,她不能再欺你,我们以后有好日子可以过了,你怎么还要离开我?”
若是以前听到这些话,萍姨娘又要感动得哭了。
可此时她垂了眉眼,用青筋暴起的手攥紧手上亵衣,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你休妻,我现在很累,不想再替别人考虑!”
唐品山拍拍萍姨娘的肩,语重心长道:
“正因为你累了,我才把生意交给儿媳打理,让你回来好好养!”
“我们都是上年纪的人,又不是才十几岁不懂事,还说什么情啊爱的,让孩子们看笑话。
你一向是乖巧懂事的,以前闹腾就不计较了!”
萍姨娘淡淡道:“你如果还记得我们是青梅竹马,就给我放妾书,我也好给父亲守孝,弥补过去的错误。”
唐品山蹙起眉:“你已经让杨宗立了牌位,老师能得杨家香火就足矣,何需你再去守孝。”
萍姨娘不再说话,只重新躺下合上眼:“你一天不给放妾书,我就一天不想看见你!”
唐品山终于是忍不住了,他压低声音道:“都怪我太过宠爱你,让你在外野了性子,以后你不想见我也行,反正我不会给放妾书,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再来给我道歉。”
萍姨娘倏地坐起,一巴掌扇在唐品山的脸上,气得浑身哆嗦:“就是你的宠爱,让我失去肚里的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七个月了,躺在血水里还能动,他在张嘴却没办法喊娘。
要是活下来,我儿就是二十岁的郎君,能娶妻生子。
结果呢!他连一个公道都没有得到,你还是说要我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