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风蹙眉不前,对玉嬷嬷的心思,她有时候也理解不了。
先将荣雪从小远远的隔开十年,想的是只要孩子不跟自己亲密接触,就不被自己身份拖累,不会感觉自卑自贱。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个的美丽想象。
孩子大了,那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又将两人拉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玉嬷嬷还幻想着自己不说,荣雪就不知道。
荣雪很敏感。
她能猜到是外室,又怎么会对玉嬷嬷留的后门,还时不时消失几个时辰没有怀疑过。
只是她很聪明,心中疑惑没有说出来罢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与其让她自己胡乱猜测,还不如借这机会说透。
用什么办法,玉嬷嬷会不会反对?
安春风也跟宁阿婆一样转起圈。
只不过,宁阿婆是没有主意的干着急,安春风准备的却是快刀斩乱麻,以绝后患。
荣雪十二岁,正是青少年敏感时期,又是情窦初开时,轻重都说不得,留下阴影就会影响一辈子。
这一次她要彻底将荣雪的心结打开。
推开荣雪的卧室门,安春风不去看被丢得满地的医书,只将缩在床榻角落,仿佛受伤小兽的荣雪抓出来。
荣雪哭哭啼啼:“安姨,你也在瞒着我是吗?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要成为贱人。
既然过得不好,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受苦?”
安春风无法回答她这些问题。
以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句话,特别喜欢:谁来这个世界上都不是自愿的,别人在笑,自己在哭!
虽然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当父母的既然口口声声说养孩子辛苦,要孩子挣钱补偿他们的付出,那为什么还要将孩子生出来?
就好像自己的父母那样……
但现在自己只想让荣雪知道,没有谁生来就欠谁的。
能活在一起就是彼此的依靠,孩子不欠父母的,父母也不欠孩子的。
她摸着荣雪的头发,只温声道:“雪娘,你能告诉我,你除了出生不好,不是高门贵族的小娘子,其他的过得快乐吗?”
这话其实在大年三十晚上她已经问过,只不过方式不一样。
那时候荣雪还为玉嬷嬷没有将自己带在身边抚养而难受。
玉嬷嬷告诉她,是因为奴婢不能带孩子。
现在,荣雪知道奴婢这个说法是假的,她就是见不得光的野孩子,就连正常清白人家都不能嫁。
可安春风问的是快乐。
生活都是苦的。
不少人还在拼尽全力地生活,跟那些人比起来,荣雪的苦又算得了什么。
就因为身份卑贱,不是高门大户的嫡女而哭闹。
人总是贪心不足,有了富裕生活,还想事事如意。
一点不满意,就怨气冲天堪比兰若寺!
荣雪咬着牙不说话,她心中还是有怨!
安春风叹气一声道:“你的身份是你娘给的,你的生命也是你娘给的。
她把自己能给的,已经全部给了,至少你现在是良籍,还有一个安全舒服的家。
剩下的路怎么走,就由你自己选择。”
荣雪抽抽噎噎:“可是,我该怎么办?我是个卑贱……”
“住口!”安春风终于是怒了。
玉嬷嬷之前千方百计远离荣雪,现在又是万般宠爱,就是为了让她不能有这自卑想法。
安春风无法评价玉嬷嬷所做对不对,是不是十全十美。
但能知道,比起绝大多数父母,玉嬷嬷当时身为一个无力自保的带罪官奴贱妓,能给女儿保留一段纯真童年已经尽力了。
人无完人,金无足金,更没有谁能完全满足别人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