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引着萍姨娘进茶室时,安春风面前的桌面已经干干净净,什么瓜子皮、点心渣子都没有,只有规规矩矩坐着的一个女人。
萍姨娘笑容满面,神采奕奕,看向跟她一起进来的年轻男子眼睛里都带着光。
“安娘子,这是我老家侄儿,昨天晚上才找到我。”
都不用坐下,萍姨娘就急不可待的介绍起来。
那年轻男子也是才二十左右的样子,面相忠厚老实,皮肤黝黑跟崭新的袍子很不搭,露出的手上也满是老皮,一看就是个干苦活的。
此时站在安春风跟前,拘谨着拱手行礼:“晚辈杨宗见过、见过安大娘子!”
“噗嗤!”安春风笑了。
萍姨娘也笑,嗔怪道:“傻孩子,你跟安娘子同着辈呢!”
杨宗脸黑红了。
安春风招呼两人坐下,又让黑豆再传些果盘糕点上来。
萍姨娘笑着道:“不用客气,我跟宗哥儿是吃过才来的。”
安春风道:“零食而已,吃着香个嘴。”她还是喜欢边吃边说。
萍姨娘知道安春风的脾性,吃就吃吧!
今天跟侄儿同桌,她只顾着给唐品山和杨宗两个人布菜盛汤,自己都忘了吃,现在肚子也饿着。
先还是说了一阵京城春闱的事,安春风这才知道,杨宗是找到同乡一个举子进京赶考,给人挑担背行李赶车同路过来的。
到了京城又四处打听,住在街边找了好几天才终于问到顺安坊唐家。
说起这些,萍姨娘两眼通红,泪水涟涟。
杨宗看她这样伤心,笨手笨脚扯过自己的衣袖给她擦脸说不妨事,平时在家也干这些活,又小心把皱了的衣角抚平。
坐了一会,安春风见杨宗在旁边拘谨得很,就给黑豆使了个眼色,让他请杨宗去帮忙查一下家里的马车,早上出门时有些颠。
杨宗一听帮忙查车,顿时轻松,忙起身对萍姨娘道:“大姑,我看看去!”
等他走后,萍姨娘才哇的哭出声:“安娘子,这孩子是专门来接我回家的!我心中难受,堵得慌!”
安春风忙关上茶室的门,也不劝慰,只默默拿着巾子让她哭个够。
好一阵,萍姨娘才抽抽噎噎收住哭,哑着嗓子道:“家里没有忘了我,他们还记得我,记得我这个不孝女!”
安春风抚着她的肩道:“家里怎么会忘你,只是这隔着千山万水,来去一趟不容易才少了联系。”
萍姨娘红着眼,瘪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开始絮絮叨叨:“宗哥儿说,现在家里日子过得不错。
他们说,要是我在这里过得好,就带个信让他们放心。要是我过得不好,就跟宗哥儿一路回去,以后吃糠咽菜总不会饿着我!”
家里知道他当妾不自由,也不怪这些年没有回过。
听到这样温暖的话,安春风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她有些羡慕,萍姨娘千里迢迢为爱奔赴,身后还是有人在为她担心焦虑。
杨宗不是萍姨娘亲侄儿,只是同族堂兄的儿子。
当年萍姨娘离开老家时,杨宗还没有出生。
萍姨娘是独生女,她跟着唐品山进京作妾之后,父亲老秀才就一病不起,都是同族照顾。
死后也是族中帮忙安葬,家产自然也被分了。
刚开始萍姨娘还写信回去,老秀才死后,就断了联系。
还好当初写信时,萍姨娘在信中说了唐品山的官职和住宅。
现在杨宗找来,就是想看她过得怎么样。
“萍姨娘怎么想,是跟杨宗回家去吗?”安春风觉得萍姨娘丢下唐品山这个男人,离开唐家回去也是一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