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冬,他就不行了。
信儿作为儿子,要侍疾,成日里守着他。
大皇子昏沉的时侯多,清醒的时侯少了。
此时他已经不再喝药了,因为喝什么药都没用了,不喝药还能进一些饭食,喝药就一口饭食也进不了了。
午后,他从昏沉中醒来,透过窗户看外头的天光。
冬日的午后是最暖的时侯,阳光也最好。
他又侧头,看着在不远处桌前看书的人。
那是他的长子,他已经弱冠,去年的时侯已经娶了妻子。
门第不高,但是他看见过他们夫妇的相处。
那也是一个午后,他无意中看见了信儿和他的妻子在拐角处说话,他们也是碰到了,本来两口子是要去不一样的方向的。
碰到了,就站在那说了几句话。
周围还有奴仆,他看见信儿伸手在他妻子的衣袖里勾了一下,然后他妻子的脸就红了。
他们互相都很喜欢对方,樊氏也说,他们很恩爱。
“信儿。”
信儿回头,对上大皇子的眼睛:“父亲醒了?”
“你没有嫌弃过林氏的家世吗?”
信儿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什么,有点诧异,但还是回答:“儿子不在意这些。”
“为什么不在意呢?”大皇子问。
“她嫁给我,将终身托付给我,该我给她一个前程,而不是她用家世给我什么。高门女子也好,小户女子也好,相处的来最好。”
大皇子笑了:“你说的对。”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问过这类问题,他也不肯再见小儿子。
他只是将自己全部的东西都交代给了信儿。
当年沈氏留下的财产还是很多,这些年大皇子府消耗的不多。
他也没有嘱咐信儿要照顾好弟弟之类的话。
他选择相信他们,不管怎么样,李氏母子不会饿死就好。
十月初九,天降小雪。这一天早上他就醒不过来了,还有一口气,但是叫不醒。
太医说就是今日。
樊氏镇定的叫人进宫传话,叫府里预备。
经过这么多年,樊氏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只是她的夫君就要走了,她也不需要再管家了。
弥留之际的大皇子依旧醒不过来,却听得见樊氏说话的声音。
好陌生。
从新婚至今,他与樊氏一直都好陌生。
他其实不后悔,他就是不喜欢樊氏。对此他至今也不后悔。
他只是后悔自己的糊涂,后悔自己的野心。
他迟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他在等,等他的父皇。
可是没有。
他等不到,于是在黄昏,雪已经停了,天将要黑了的时侯,终于还是咽了气。
逸儿哭的厉害,这本没什么,可只有他在哭。
樊氏哭不出来,信儿也哭不出来。
他们都不是无情的人,可再多的情谊,也不会再给大皇子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大皇子想这一辈子可真是没意思透了。他不怪他们,只是可别再有来生了。
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