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洵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
他年轻时长相俊美。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生意场上,都遭遇过地位显赫者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企图迫使他屈服。
正因如此,他对于春风阁幼女的遭遇,才会那般动怒。
若说他在这些诱惑面前始终坚守原则,那无疑是一种美化。
然而,但凡有人触及他的底线,他也绝不姑息,会以强硬的态度警告那些挑衅者。
朱佐软禁沈玉长达三年之久,这期间,但凡尚存良知之人,早已设法助其逃离苦海。
而这几年,仍留在他身边的,则都是些助纣为虐之辈。
吴楚洵低头审视着自己修长而洁白的手。
太干净了,他想。
大启并非太平,这样的乱世,一双过于干净的手,未必是件好事。
不觉中秋节将至,是日晴明得好。
南州每年中秋都有灯会,今年也不例外。
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提前挂起了造型各异的灯笼。
那些水果、花鸟鱼的花灯,个个玲珑精巧,十分别致。
江家张灯尤盛。
大门两边所悬之红灯,高约数丈。
下人们忙忙碌碌,用竹竿把各种灯笼挂于飞檐、水榭和楼阁上。
月色下的南州,满城灯火不啻于琉璃世界。
江家的女眷们也走出内院,欣赏这难得的热闹。
这还是自吴楚洵到江家后,第二次见到这么多女眷整齐地聚集在一起。
这个舅妈,那个表妹,几个院的女眷们凑在一起,再加上后面簇拥着的婆子丫鬟们,乌泱泱一大群人。
可谓是花团锦簇,各有千秋。
美人美景,真是应了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秋风拂槛露华浓。”
吴楚洵对女子有一种天生的怜悯。
尤其是古代的闺阁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年之中难有几次出门的机会。
他上前一问,才知道从今夜开始,南州将连续三天举办花灯节,各家女眷皆会相约一起去看灯会。
吴楚洵含笑着辞过这群女眷,去了湖中阁。
大舅妈李氏望着吴楚洵那颀长的背影,再回头垂眼看着自己两个刚刚及笄的女儿,心中不禁叹息。
原本知晓小妹的儿子回来,她还琢磨着,两家人是不是可以亲上加亲。
但当她与夫君提及此事时,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
问及原因,夫君只回答:“父亲不允。”
江老太爷是江家的定海神针,威严持重,他说不行,那就是万万没了可能。
李氏后来亲眼见到如此耀眼的侄儿,也只能自己心中懊恼,替女儿们感到惋惜。
夜风吹送桂花香。
沈玉听得吴楚洵的提议,眼中闪过一丝怀念,口中却道:“这灯会我往年常见,于我不甚特别,公子倒是可以去欣赏一番,”
中秋月圆人团圆。
沈玉心中仇恨如烈火焚烧,家人朋友近在咫尺,也不可能相认。
花灯节于南州百姓而言,是举家出游、欢聚一堂的时候。
他如今这般处境,若是被熟悉的人认出来,进而惊动朱佐,那一切便是前功尽弃。
沈玉不愿意冒这个险。
吴楚洵垂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澄澈,不像是推脱,而是真不感兴趣。
吴楚洵见状,也不强求。
他安排了护卫守好楼阁,便转身去找江仲阳兄弟俩。
江家其余表兄弟对吴楚洵也十分和气,但那份客气之中,总带着几分疏离。
不像是江仲阳两兄弟,性格大大咧咧,刚见面,就能与他勾肩搭背。
吴楚洵历尽浮沉,更喜欢的是这样直率赤诚的少年人,仿佛与他们待在一起,自己的心也变得年轻而纯净。
南州最繁华的街道上,宝马雕车,鱼龙声舞,热闹非凡。
吴楚洵跟着江家兄弟俩在灯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时不时停下脚步,向老板询问花灯的价格,看到有意思的,便买了几个提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