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楚洵心中痛如刀绞。
一路上无论他说什么,陆晋庭都仿佛与世隔绝,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押解陆家的官差们收了吴楚洵的重金,一路阿谀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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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陆家人态度也客气,并未像往常押解犯人那样粗暴,动辄打骂。
休息过后,众人又该动身。
就在这时,许久未开口的陆晋庭终于直视吴楚洵,说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回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从深渊中传来。
吴楚洵心疼地凝视着陆晋庭,他的小狼崽,不该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他应该是恣情张扬的小将军,是春风里桃花树下,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吴楚洵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愤恨。
京城皇座上的人,如此蔑视众生,仅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就肆意倾倒了一个家族。
他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想要摧毁一切,带着他的小狼崽,就这样浪迹天涯。
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不说在这皇权至上的朝代,陆家人无法逃脱。
就是他如今心中有了牵连的柔弱娘亲和妹妹,也容不得他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来。
吴楚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垂下眼,地面夹缝中露出一株野草,人来人往,也未曾将它碾碎,绿得如此鲜活。
吴楚洵胸口隐隐作痛,眼底聚起浓郁的风暴。
沉默须臾,吴楚洵才抬眼看着陆晋庭,眼神充满浓烈和不舍。
他无视周围人看过来的目光,用力抱紧了陆晋庭,像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骨血。
陆晋庭攥紧了双手,脑袋嗡的一声响。
这才意识到,这个人不知何时,早已闯入了他的心底。
他也舍不得放手。
吴楚洵双眼赤红,少顷,开口说了四个字。
“保重,等我!”
这是他和陆晋庭分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蛮之地刚被宁南侯镇压,当地人对陆家人只会恨之入骨,皇帝把陆家人流放在南蛮,其用意不言而喻。
此行,必是凶险万分。
再多的话在此时也是惘然。
吴楚洵松开手,最后深深地将陆晋庭的样子印在心里,飞身上马,决然离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远方。
陆家的几个兄弟们戴着木枷走过来,顺着陆晋庭的目光,看向逐渐消失的人影。
“你这朋友够义气。”
说话的是陆晋庭的长兄陆石坤,一张硬朗的脸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布满冰霜。
父亲的死,早已让这位长兄一夜崩溃。
可他不能倒下。
他的身后还有他的慈母,温柔的夫人,年幼的孩子和兄弟,还有父亲的冤魂还需要昭雪。
他们一行人是朝廷重犯,家人朋友皆不得相送。
圣上旨意下得急,连家里的女眷也只能匆匆见了一面,简单交待,家里男儿们便被押解流放。
与陆家相熟的人很多,但有胆量来相送的却很少。
除了几家人能送至城门外,就只有四弟这位朋友还能坚持一路相送,打点押差。
患难见真情!
自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
官差们从驿站中走出来,招呼陆家人即刻起身。
他们手中的银子还没有捂热,对着陆家一行人倒也客气。
一个官差走到陆石坤身前,小声道:“陆公子,咱们动身吧,吴公子有交待,等离开驿站,再适机帮你们松了木枷。”
陆石坤道:“谢谢大人。”
官差连连摆手,说不敢当。
驿站不远处,远远地站着两个高大的銮仪卫。
官差斜眼一瞟,故意挥起鞭子,扬起尘土,赶着鞭子催促陆家人继续前行。
陆石坤也冷漠地看了看那两人,回头对众人道:“走吧,后面还有很长的路。”
大家沉默着起身,缓缓跟上。
吴楚洵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陆晋庭眷恋的目光不知何时变成了阴郁。
他看向北边皇城的方向,眼中带着冷意。
早晚有一日,他会为父亲冤屈的亡魂,讨回公道。
再回眸,少年眼中少了往日对皇权的敬畏,多了一丝从内心中破茧而出的异样气息。
人的心智,只有在逆境中,才得以打破,然后重生。
他不再停留,转身和兄长们踏上了前往南蛮的艰辛之路。
那是大启八年的七月初,两人自此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