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之间,柳白几番短暂失去意识,只记得陈伯有一年,拿着扫帚,笑着开口道:“少爷,今年的酒,还没酿呢。”
“....”
“等老爷回来了,看到少爷如今出息了,当然要喝酒。”
“....”
“少爷,外面的酒怎么比得上自家?每一年的酒水,都要自家酿!”
“....”
“老爷最喜欢吃冬笋,可若是夏天来了怎么办哟!”
“...”
“少爷,如果有一天,我这糟老头子死了,记得让陈婴这混小子酿酒!”
“哎哟!少爷,别打别打!我这老骨头,一定会看着少爷娶妻生子,到时候还要抱着小少爷,一起酿酒哩!”
“但如果我真死了,少爷别忘了嘱咐陈婴!”
“别忘了。”
“....”
断断续续的回忆,就如同一把已经钝了,但始终不肯断掉的刀,慢慢刮着柳白的心。
每一阵痛,都真切得让柳白难以喘息。
伸手,按在陈婴的大腿上,柳白方才能保持坐姿,不至于直接倒下。
“柳公,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说柳白不知道在回忆之中被刺痛了多少刀,龙且的声音方才响起。
车帘掀开,柳白下车。
这个向来不肯龙且俯下身子当人肉板凳的家伙,这一次直接倒在了龙且的背上。
“开门!”
“柳公回家了!”
龙且一声大吼,将整个街道的寂静打破。
那被提拔了一下的门房,连忙将大门打开。
就这么一道缝隙的时候,龙且已然野蛮得撞开,而后快步走入,准备朝着自家柳公房间走去,让其好好休息。
“玄武在哪?去厅堂。”
柳白虚弱的声音响起,龙且脚步一顿,咬了咬牙,朝着厅堂而去。
身后,陈婴小跑,陈平则是由门房背着,小跑而去。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行人便已经抵达厅堂。
“噗通!”
玄武转身一看,直接跪下:“柳相!”
只见他们这位风姿飘飘然如谪仙,权势若山岳的柳相,此刻虚弱得趴在龙且的背上。
唇角,下巴,面颊之上,尽是鲜血。
那面色苍白,令人心悸!
柳白艰难得从龙且背上下来,却是双脚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柳公!”
“柳相!”
一连串的惊呼声响起,龙且连忙想要搀扶。
可柳白,双眸却是看向前方。
地面之上,一块大秦黑水玄旗覆盖,隐约五具尸首之形。
其中有他柳白的父亲,有陈伯!
未见,已心痛。
当真见了,剜心!
“噗!”
柳白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洒满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