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毫无准头可言,却击穿了沉业霖胸膛。
沉业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砸向地面。
他吃力地睁大眼,脸上肌肉僵硬无比,“舒、舒惠?”
李舒惠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双手剧烈颤抖,惊魂未定。
沉业霖木愣愣的眼珠转了一圈,所有人对他避之不及,他抬起指尖,倾尽全力去接近李舒惠,他说,“夫人……我、我还……不想死。”
李舒惠手中的枪坠地,她双手捂脸,大声啜泣,比起悲痛,更像沉积多年的宣泄。
沉之川弯腰拾枪,明白她心中的痛苦挣扎,宽慰道,“娘,别哭。”
他右手握拳举至心口,微微低头,行了个标准的六城军礼,“我替所有为国战死的将士和百姓铭谢您的选择。”
“六城山河壮丽,风光明媚,待战事平定……娘,走出屋子去看看吧。”
李舒惠心中复杂。
曾经她用妇德与规矩困己于囚笼,整日沉湎伤怀,不肯自救,活得死气沉沉。
她又想起了杜司令一家的老相片。
每个人笑得那么开心。
假若有得选,他们都想活着。
地上的沉业霖气息粗重,“夫人……”
本来正往外走的李舒惠停下脚,通红肿胀的眼里已经流不出泪,她第一次不符规矩地喊,“你让我当了几十年的沉太太,便叫我做一回李舒惠罢!”
繁重的长裙束缚了她的脚步,她提起裙摆,小跑着出了前厅。
不再回头。
沉业霖猛得呛了一口血,气绝。
一代枭雄,潦草收场。
沉之川良久没说话。
见状,六姨太一房的人皆装死,大气不敢喘,生怕沉之川会收拾到他们头上。
青黛道,“需要和你父亲单独告别吗?”
沉之川蹲下身,合上沉业霖的眼。
他眼睫轻颤,压下彷徨和茫然。只是片刻,他仰头,柔软墨发向后垂落,露出青黛熟悉的笑意,“不了。”
青黛点头,转向沉以叙,“这里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揪住沉之川的腰带,把人往外拉。
两人一走,六姨太和沉以叙面面相觑:“?”
虚弱的沉子凌瞄了一眼前厅的惨状,又晕了。
两人一直走,走到平章馆那片曾经被大傻子荼毒过的花园里,青黛才松开了手。
青黛抱臂,没转身,“笑什么笑!你要哭就哭吧。”
后头没传来一点动静。
真哭了?
青黛烦躁得蜷起指尖,想去拽发尾,又发觉自己早已把头发尽数挽起。
她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终是按捺不住,转头,“不是,你还真哭……”
青黛呆住。
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席地而坐,此刻,眉宇间隐藏的伤痛与疲惫随着高高抬起的视线散去。
“我守住了狄城,没让半寸国土。”他的目光深邃,经久的残酷风霜洗不去他眼底纯净真心,“娘选了她自己的路,夫人……也没舍得抛下我。我很高兴,不想哭。”
“叮——任务达成进度90%”
“如今战事如何了?”
沉之川若有所思,“局势稳定。”
“哦。”青黛直接忽略了他明目张胆的一颗“芳心”,暗自琢磨着。
沉之川,“夫人……”
“你哭去吧。”青黛扭开视线,转回了开头话题,“我不是抛不下你,我是离不开你的钱。”
“少帅这么聪明,我也不瞒你。等时机成熟,我就卷钱跑。”
谁让沉之川自作主张地把她送回雁城。
毛子:………超绝小学鸡威胁发言。你~夫~人~不~要~你啰~
沉之川一言不发。
突然,沉之川攥紧心口,呼吸加重,“见到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你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