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信任着,闵跃心脏沉甸甸又暖洋洋的,一下子被哄好了,抽了抽鼻子说:“你听起来好虚弱。”
“在发烧,小事。你没事就好,我睡觉了。”景姵说,她感觉到身体正在强烈要求她沉睡,拉扯着她的意识要沉入最深处。
“我能有什么事,你以后不要这样冒险了,太危险了,不是有我在吗?我们可以多来几次的。”闵跃没忍住又抽抽搭搭地说道。
通过新闻报道,她也大概猜到景姵这一次计划的目的可能是想要铲除组织的这些隐藏最深的钉子。但是她觉得景姵没有必要以自己为诱饵,冒这么大的险,受这么重的伤,她可以让时间回溯,多进行几次,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收获不是很好嘛,反正她又不会死。
景姵已经快睡着了,但是仍然听清楚了闵跃的话,下意识有些无奈地回她:“你不是怕疼吗?”
尽量一次性扫清多的障碍,增加最后成功的可能性,让闵跃不需要为她的失败自杀太多次回溯时间,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时光机器,所有人在回溯后都会忘记一切,只有闵跃会记得曾经发生的所有,以及死亡来临时的恐惧和痛苦。
尽管无论多少次,她的女主角都会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挥刀。
闵跃怔住,忽然想起自己以前跟景姵抱怨过刀割脖子好疼的事,所以,也是为了不让她多疼几次,她选择让自己去承受吗?
眼眶一热,闵跃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又哇一声大哭起来,“你干嘛啦,脖子哭得好痛的呜呜呜你快睡觉吧,不跟你说了!”
说罢难为情地直接把手机往后一扔,一扯被子盖住脑袋,“我也睡觉了!”
楚栩生接住手机,看着已经被她挂断的页面,无奈地把桌上的整包纸巾扔进她怀里。这位姐姐这两天能吃能睡心理素质看起来比他强大那么多,敢情是情绪都压在心底。
……
云锦州,月湾山脉自治区。
已经破了个洞的囚笼之外,锁链上、囚笼四周,楼家的天使们都如临大敌,宛如盯着一个重刑犯一样警惕着囚笼之上的楼听。
而更远处,还有空军军队严阵以待,返祖武器的黑洞洞的枪口,冷酷地蓄势待发。
本地人和游客都已经在政府的安排下往外撤离,不愿意离开的外国人也被强制送走,几乎像是清出战场的样子,整片自治区虽然安静了下来,可空气中无声的喧嚣却叫人心脏高高提着。
寒风从破洞呼呼灌入囚笼内,屋里的东西被吹得东倒西歪,怪物女仆只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到一个角落里,紧张不已地在囚笼里走来走去,很想挤出窗口往外面看看楼听,但这种场合,不是她这种小人物能掺和的,她也不敢去把他们挤开。。
天上囚笼里此时还有楼老太太、楼家家主楼甯舟和一个谈判官,以及数名裁决司警员。
近在咫尺般的天幕下,囚笼之上的天使距离几近透明的月亮看起来是那样的近,银发流淌着华光,银眸冷酷无情,好像随时就会奔月而去。
洞口处支起了一架梯子,此时站在上面的正是楼老太太。她一脸疲惫,双眸闪着点点泪光,不停地劝说着:“孩子,千万不要冲动啊!湘州那边说龙锦的手术很成功,不会有事的,我们去一趟裁决司,他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你乖乖的……”
“楼听,你放心,这只是一个正常的流程,很快就会放你回来的……”政府谈判官的声音取代了楼老太太。
楼听的能力特殊,性格又令人捉摸不透,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免得造成难以收场的后果。
楼甯舟抱着臂,冷若冰霜地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外面的高空风景,任由风将她头发吹拂,时光似乎格外厚待她,冷艳的面庞没有丝毫皱纹,只有头发飘扬间露出藏在下面的白发。
“阿兄,楼听之后会怎么样?”跟随大部队撤到镇上的布勒兄弟正望着天上囚笼的方向,弟弟阿勒问身边的兄长阿布。
这么远的距离,又有山与云的遮挡,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他们只能通过从天上飞过的直升飞机和战机来判断情况。
阿布神色凝重复杂,摇摇头,“这就要看他之后的行动了。”
“什么意思?”
“楼听的身份和能力都这么特殊,只要他后面没有再有别的动作,乖乖的,中央一定会把这件事压下去,保住楼听的。”
可以说,华兰政府就是楼听最大的保护伞,尽管这次他算是在贴脸开大,杀人都杀到国家领导人面前去了,但是只要楼听还是听得进人话,还是可控的,无论国内的舆论如何,他国如何跳脚,无论返祖家族怎么抗议,中央都会压下去,楼听什么代价也不需要付出。
别看这次战机都出动了,其实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否则对峙也不会持续到现在,简直堪称温柔,只要楼听乖乖去裁决司走一趟,最多在里面呆个两三周就会被放回来的。
问题是,楼听真的可控吗?要知道华兰里,想要他死的人也不少。
谈判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了,楼听始终一言不发,也不愿意回到囚笼里去,仿佛随时会展翅飞走,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阿勒眼眸微微眯起,趁着阿布没注意,转身离开。
……
组织总部,江清在缓缓睁开了眼,他感到浑身疼痛,嘴里满是血腥味。他抓着附近的椅子,慢慢把自己撑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好像都发出了惨叫,他很快就发出痛苦的呻吟和艰难的喘气。
会议室内,还有一个呼吸声,是彻夜未眠的费先生。
他仍然戴着鹰面,一双眼睛从两个孔洞里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在你昏迷期间,裘法手术做完了,龙锦手术做完了,两人都相安无事。”费先生用一种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接下来华兰,不,全世界所有国家,每一个城市都会开始搜索我们隐藏在各处的破膜机,下水道、废弃学校、森林,每个角落都会被搜索一遍,全都会被找出来摧毁。而我们的原材料却因为联合部队的围追堵截,始终无法运送到工厂,破膜机的生产数量一直都上不去。江清,你原本是个被华兰、被所有人抛弃的小孩,是组织收养了你,给了你在这个残酷的社会上立身的资本,你才没烂死在街头上!我们给你吃,给你喝,更是让你当上了继承人,无论是出于感恩还是职责,你都应该要引领组织走向伟大的未来,可你却闯下这种大祸,让组织几乎穷途末路,想好怎么弥补了吗?”
江清从费先生那平直的语气里听出了冰冷冷的杀意,他们损失巨大,可无论是裘法还是景姵都安然无恙,还多出了一个楼听这样难以应对的敌人,这情况显然让费先生感到崩溃和绝望。
“江清,如果你没有办法弥补,我只能让你跟教父见面了。相信我,你不会想见到他。”费先生又说。
组织的教父就在总部,就在这栋大楼的最顶层,从来没有费先生以外的人可以上去,年轻人总会怀疑,真的有教父这个人吗?
但是年长的人却都信誓旦旦,“教父当然在上面,只是他是很特殊的返祖人,他活了很久了,一百年里只会出现短暂十年,你们以为我们组织的科技是怎么发展到这种程度的?全都是依赖教父,每当教父出山,就是我们停滞不动的技术更上一层楼的时候了!”
不止信誓旦旦,还充满了极端狂热的崇敬之意,而且略高于华兰的科技也是实打实存在的,如果楼顶不存在那个建立了组织的教父,以组织高层中有一大半都是继承了祖辈的遗产才活到现在的蠢货的现状来看,组织怎么能走到今天呢?
江清曾经对教父很好奇,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太好奇,不要去顶楼探究,因为后果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我只会给你最后这一次机会了,中午之前,给我一个交代。”费先生冷冷说,起身离开了。现在早晨了,距离中午,也只剩下短短几个小时了。
会议室内,只剩下江清一个人,他深呼吸着,找到自己摔到角落去的手机,艰难地弯腰捡起,还没坏,他双眸漆黑麻木地上网,浏览网页,掌握他失去意识后出现的一切信息,同时慢吞吞走向治疗室内,每一步,身体从内到外都在发出哀嚎声。
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来的。
来电显示是阿勒。
“少主!现在政府这边跟楼听的气氛很紧张,我相信只要楼听一有离开的迹象,战火就会点燃!这是好机会啊少主!”阿勒激动地说。
虽然上一个行动好像已经失败了,但是一个大好机会又递了过来不是吗?只要挑起楼听和华兰的战火,跟挑起全世界楼听的信徒与华兰,不,挑起楼听信徒与各国政府的战争,有什么区别?届时天下大乱,他们组织就可以趁机大快朵颐,坐收渔翁之利了!
江清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在黑暗寂静的走廊上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走着,“你觉得你比所有人都聪明?”
阿勒激动的表情一僵,上头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少、少主,对不起,我激动傻了。”
是啊,他能想到的事,少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甚至他肯定想到了更深更广,他只要等待命令就行了,多什么嘴啊!
江清:“我知道你等待这个时间等了很久,辛苦了,继续待命吧。”
“是!”
手机挂断了。
现在楼听跟政府气氛紧张又怎么样?龙锦难道没有预料到吗?她肯定早就预料到了,也知道只要她赢了,楼听这次引起的乱子就算不了什么,等她手术醒来,只需要给楼听打个电话,他就会像条狗一样乖乖的继续呆在月湾山脉,当一个囚徒,然后华兰政府这个楼听最大的保护伞,就会把一切平息下来,什么麻烦也不会有。
楼听是龙锦的底牌,她最趁手也最厉害的刀,她怎么可能会让他出事。
……
云锦州中央大楼。
“跟湘州那边说一声,等龙锦醒了,就请她给楼听打个电话,相信有她发话,楼听会听的。”听到月湾山脉传来的报告的总统阁下说道,面上放松了许多,随着景姵手术的结束,这次危机,总算快见到头了。
“阁下,您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该去睡觉了。”临时秘书长关心道。
“现在睡也睡不着,好在跟我一样睡不着的领导人挺多,也算一种安慰。”总统苦中作乐道。大概从昨天开始,那些国家已经在私底下达成了共识,声讨声不断向华兰涌来,要求华兰赔偿、道歉,并且必须把楼听送到国际法庭裁决。
他们抓住了楼听杀害了他们的国家公民的这个把柄,即便那些公民是杀手和雇佣兵,即便他们对景姵出手,那也轮不到楼听来审判杀死。而理论上也确实如此,再说有好几个他们并不能掌握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是杀手和雇佣兵。
反倒是他们拥有楼听杀人的证据,被民众拍下并且上传到网络的视频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