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满腹疑惑的离开了。
去的时候肚子里有多少不解,离开时一个都没有少。
紫衣学士们所佩戴的玉佩,形制居然同老头子给她的那一块差不?多!
只是紫衣学士那块玉佩上书就的是一个“北”字,而她那块玉佩上?所镌刻的,却是一个“南”字……
乔翎倏然间?意识到,或许紫衣学士玉佩上?的那个“北”字,并不?是指北门?学士,而是相对于自己这块玉佩上?的“南”字的、一种派系上?的区分!
如此说来,自家?同紫衣学士们,岂不?是存在着?某种很深的渊源,乃至于曾经列属于同一个体系?
甚至于直到如今,南北两派都保留着?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否则自己也好,账房先生和栗子婆婆也好,怎么可能在神都畅通无阻的行事?
北派的中枢在神都,以?北尊为首,北门?学士为附属,同神都乃至于当今皇室紧密结合——乔翎尤且还记得梁氏夫人说过的话,北尊扶持过四代帝王!
而南派的中枢似乎在帝国之南,他们掌控着?窦后和太宗文?皇帝的后代——可是好像没听说有一位南尊啊?
如此偌大的组织,怎么会没有一位领袖?!
哎,等等!
乔翎摸着?自己手里的那块玉佩,鬼使神差的想,我这块跟北门?学士手里的那块只是很像,可形制上?并不?完全一样呢!
她又想,北门?学士身上?有一块玉佩,那北尊身上?有没有?
那块玉佩,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方才那位紫衣学士……
乔翎犹疑着?想,她好像认识我呢!
……
唐府。
靖海侯夫人屏退了诸多侍从,悄声同母亲提起日前自己已故的婆母忌日时候,定国公夫人说的那句话来。
不?必忌惮皇长子。
定国公夫人好像很笃定,皇长子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
难道说,定国公府居然有着?足以?左右皇室储位的能力?
这未免也太夸张了。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又是因为什?么呢?
昔年威震朝野的唐红彼时正手持剪刀,如世?间?任何一个颐养天年的老妇人一般,神情?随意地?在修剪桌上?的插花。
听了女儿的话,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定国公夫人既说,你听着?也就?是了。”
并不?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
靖海侯夫人见母亲如此反应,便料定这其中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至少,定国公夫人所说诚然为真?!
她心下实在惊骇:“母亲,难道说定国公府——”
唐红剪掉了瓶中稍显扭曲的那朵百合,仔细端详一会儿后,终于放下了剪刀。
她说:“在无力置敌人于死地?的时候,就?显露出仇恨的神情?来,这是很愚蠢的事情?。德妃当年,恰恰做了这样一件愚蠢的事情?。”
靖海侯夫人起初怔楞,几瞬之后,便明白过来:“您是说,德妃因为朱皇后间?接杀死了她的父亲而深深衔恨……”
唐红微微颔首。
德妃腹中的孩子还没有落地?,便先一步接到了父亲的死讯,心头?滋味可想而知,待到腹中皇嗣落地?,又是长皇子,其扬眉吐气,乃至于志得意满,便都是可以?预料的了。
那时候,宫内传闻,德妃私下里同心腹密语,若来日我儿践祚,必杀定国公府满门?,以?雪昔日之恨!
这话是不?是德妃所说,尚且待定,但细细追思德妃往日言行,倒的确是她可能会说出来的话。
起码,很符合她的性情?和头?脑。
谣言一经传出,德妃便知不?好,立时往朱皇后处去?请罪。
朱皇后却没有见她,而是去?见了圣上?。
帝后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而唐红彼时作?为宰相,却很清楚。
太后娘娘不?无唏嘘的提起这件事来——太过于愚蠢的人,往往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就?稀里糊涂葬送掉了自己的希望。
靖海侯夫人记忆里的朱皇后,却又与今日听到的迥然不?同了。
循着?母亲的话,她不?由得道:“圣上?,很看重朱皇后的意思呢。”
毕竟彼时皇长子新生,贤愚未定,圣上?却因为朱皇后的一席话,而愿意将其踢出帝位的继承名单。
唐红站起身来,将那只花瓶摆到靠窗的桌案上?:“当今与朱皇后,本来就?是合作?者,他们的婚姻,是定国公府从皇室获得的补偿之一——你该知道,朱皇后之前,从没有定国公府的女儿做过皇后,甚至于连做过皇子妃的都没有。”
靖海侯夫人惊疑不?定:“据说,高皇帝功臣之中,有几家?曾经与高皇帝结为异姓兄弟,为了这层拘束,所以?这几家?并不?与皇族通婚,我原以?为定国公府也是其中之一……”
唐红默然片刻,倏然间?笑了起来。
其中意味难辨。
朱皇后。
靖海侯夫人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
一个故去?多年、风华绝代的女子,却在多年之后,在她心头?掀起了一场呼啸的风暴,多年前一只蜘蛛在宫廷之内吐出的蛛网,绊住了多年之后的她。
靖海侯夫人不?由得蹙起眉来,向母亲问?:“朱皇后入主中宫,乃至于所谓皇室给予定国公府的补偿……”
唐红不?知想起什?么,同样蹙起眉来。
许久之后,她苍老的声音当中隐约显露出几分恍惚来:“定国公府想要通过给予朱皇后【国母】的身份,来获得一种可能,只是这种尝试最终失败了。对此,皇室也是很惋惜的。天后曾经意味深长的同我说过,朱皇后,是接近于完美的……”
……
第二?日清晨,越国公府。
乔翎踮着?脚,没发出一丝声音,悄咪咪的溜回了正房。
张玉映守在外边,见状就?晓得她昨夜不?定是做了什?么不?愿叫人知道的事,便往院子里去?悄悄捏住了金子的嘴,免得这条小狗叫起来,叫其余人注意到。
内室里姜迈大概早就?醒了,只是没有起身,正枕着?手臂,侧躺在塌上?,见她回来,便问?了句:“哟,恭迎老祖回房。老祖昨夜如何?”
乔翎说:“很好。”
想了想,又觉得姜迈虽然常年不?出门?,但知道的东西却未必会比她少,便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从前见过紫衣学士没有?”
姜迈点头?:“见过。”
乔翎觉得有些稀奇,但是并不?十分稀奇,于是又问?:“你听见过他们说话吗?”
不?曾想姜迈居然又一次点头?了。
他说:“听过。”
乔翎惊奇极了:“你平日里都很少出门?,怎么会有机会听见紫衣学士说话?”
这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会意到姜迈是在什?么时候听见紫衣学士说话的了!
乔翎很懊恼:“对不?住,我说话不?过脑子……”
姜迈摇了摇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继而道:“我的父亲、前任越国公是在家?中亡故的,那时候我也在他的病床前,在中朝学士的见证之下,他将爵位传袭给了我。”
乔翎不?好意思的“噢”了一声:“这样。”
姜迈也没说什?么,只是觑着?她。
到最后乔翎都觉得别扭了,躺到塌上?去?,顺手将被子往上?一拉:“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别装。”
姜迈声音虚弱,含着?几分笑意,说:“趁我如今还有精神,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尽早开口为好。”
乔翎麻利的“嗳”了一声,旋即道:“你见到的那位紫衣学士,身上?也配有玉佩吗?”
姜迈掩着?口咳嗽一声:“晚点我画给你看。”
乔翎担忧的皱起一点眉头?来:“我给你开的药,你吃过没有?怎么还是不?见好呢。”
姜迈张口欲语,外边冷不?防有人来禀:“太太,夫人那边传话,请您过去?一趟呢!”
乔翎下意识就?想到昨晚的事情?上?去?了——难道婆婆知道了?
再叮嘱姜迈几句,她赶忙往梁氏夫人处去?了。
厅外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正在喝水,大抵是听见脚步声了,扭头?敏锐的看乔翎一看,许是觉得她没什?么威胁,便重又将头?埋到了那个精巧的水盆里。
乔翎趁它不?备,悄悄伸手摸了一把。
滑滑的!
触感跟小狗截然不?同!
狸花猫莫名其妙被路人摸了一把,颇觉愤怒,尾巴都竖起来了:“喵!”
乔翎嘟着?嘴,殷勤的笑:“嘬嘬嘬~小喵喵~”
狸花猫:“……”
狸花猫愈发恼火的瞪着?她,看起来倒是有些像人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间?转了个头?,钻到花木丛中去?了。
乔翎有些惋惜:“怎么走啦?”
这会儿却听见不?远处婢女们的问?安声隐约传来。
她扭一下头?,正瞧见姜裕打帘子后边出来,轻巧的朝她眨一下眼,转而出了门?,原本提着?的那颗心便安了。
再到梁氏夫人面前去?一听,才知道原来三日之后,便是大公主三十岁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