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关中的门阀还有顾忌,不敢明目张胆破釜沉舟的站在晋王那边,只得小心翼翼、隔岸观火,等待着时机的出现。可一旦有人第一个站出来明确表态,势必引发一股巨大的洪流。
陛下覆灭之日不远。
甚至就算最终陛下能够转败为胜重新坐稳皇位,他的统治根基也将摇摇欲坠……
这是绝杀。
程咬金愁眉苦脸,叹息道:“这一计实在是太毒了,放在平时还好,但现在殷秦州不知发了什么疯,两厢影响之下,后果几乎已经注定。”
牛进达问道:“所以呢?咱们马上站晋王那边?”
程咬金反问道:“你认为晋王最终能够获胜?”
牛进达:“……”
娘咧!你在这分析半天,优势全在晋王那边、陛下覆灭之日不远,我不过是顺着你说话而已,怎地你还反问我?
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没外人的时候根本不在意这位顶头上司的威严,冒着倔脾气沉着脸:“我是个牛脾气,笨得很,谁输谁赢看不到,还请卢国公指教。”
程咬金啧啧嘴,对于牛进达的不客气不以为忤,两人虽然分属主从,但这么多年并肩作战浴血搏杀,相互扶持着不知在死人堆里爬出来几回,自然不会介意牛进达的倔脾气。
他一脸为难:“按理说晋王必胜,即便局势或许会出现一些波折,但最终的结果并不能有所改变……可我这心里却总是不落地,总觉得有那么一分不一定。”
牛进达奇道:“为何会有这等想法?”
程咬金沉默一会儿,缓缓道:“我也不知,但我们不能贸然做下决断,再等一等。”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了之前佣兵自用、攫取更多利益的想法,既然没想着从这场兵变之中攫取好处,自然就要以稳为主。现在晋王对他咄咄相逼,急切的等着他表态,若是他一再拖延,等到将来晋王即位之后未必不会反攻倒算。
可万一晋王败了呢?
程咬金自己现在应该“狗”起来,无论谁来逼他,都耷拉着脑袋一问三不知。
不站队、不表态、不担责……
如此或许非但无功反而有罪,但总比站错队遭遇万劫不复好得多吧?
……
整个关中各方势力的目光此刻居然从武德殿挪开,一时半会儿顾不上李道宗能否攻陷武德殿、控制皇帝,而是全部关注着玄武门北、渭水之南的广大区域,等着殷秦州的左候卫与房俊的右屯卫大战之后的结果。
所有门阀都蠢蠢欲动,甚至开始暗中组织最后的武装力量,各地驻军也全部集结,只等着时机一到便开赴长安,参与这场夺位之战,为自己、为家族谋求百年之福祉。
由半夜之时强渡渭水,及至天明之前,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数万左候卫将士已经全部渡河完毕。其间右屯卫只有五千兵卒在中渭桥以南陈兵列阵、严阵以待,对渡河的左侯卫视如不见,不曾有半分延阻、袭扰之意。
就好像春秋时期礼乐兴盛之时那样,既然要开战,我就陈兵列阵、光明正大的等着你集结兵力,而后与你对决,但凡有一丝半点的阴谋诡计都会失信于天下……
然而右屯卫如此沉稳厚重、“礼数周到”,却愈发令殷秦州心惊肉跳。
站在中渭桥的桥头,看着南边远处莽莽山林、汉宫残垣,殷秦州不断听取着斥候传回的战报。
“右屯卫一万余人勐攻玄武门,一刻未曾停止。”
“分散与禁苑各处追剿左屯卫溃兵的部队正陆陆续续返回大营。”
“南边三十里,右屯卫副将高侃带领五千精锐,阵列以待。”
……
一道道消息传回,殷秦州在脑海之中默默归纳一番,得知目前右屯卫可战之兵在两万左右,其余还有五千辅兵负责粮秣辎重的运输、军械兵刃的维修等等后勤。
而房俊明知左侯卫倾巢而来做出强袭姿态,不仅任由左侯卫安然渡河,甚至连攻打玄武门都不曾停止……
何其狂妄?
殷秦州略微放心,事实上到了此时此地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下令道:“全军集结,挺进玄武门!”
战鼓声声,旌旗招展,数万左侯卫将士在晨光之下缓缓开拔,朝着玄武门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