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往西移,阳光逐渐离开院子。
魏岱做完积木,拿起锄头在菜地边又开垦出一块半平米多的地来。
干啥?留着种香菜。虽然?他极其不喜,但嘉嘉既然?喜欢吃就得种些。
快到傍晚了。
今日的晚霞同朝霞一般灿烂。
闻嘉嘉一觉睡到傍晚,睁眼?时看到窗外的光线已经暗沉。
又来了又来了,那股熟悉的,巨大的孤独感朝着她袭来了。
午睡睡太迟总是避免不了这种恐慌失落的情绪,但一想到她正式捧上国?家饭碗,吃上公粮后,欢快情绪又逐渐占了上风。
闻嘉嘉深深地吸口气?:“好香啊。”
是姜母鸭的香!
她迫不及待打开房门来到厨房:“姜母鸭要熟了吗?”
魏岱打开砂锅盖,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来,先给你尝尝。”
闻嘉嘉张大嘴巴:“啊——”
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制作姜母鸭用的是番鸭,肉嫩不柴,汤汁鲜香的同时还带着生姜独有的辛辣。
闻嘉嘉仔细品味:“你放麻油了?”
“家里剩的那点麻油都被我放了。”魏岱点点头,又说?,“我听说?正宗的不能放一滴水,但是头回做,怕毁了我就放了些猪骨汤。”
刚好他今天煲的就是筒骨汤。
闻嘉嘉倒不是非要吃做法正宗的菜,因地制宜嘛,反正还是同样的好吃。
金乌西坠,倦鸟归林。
闻春和闻萱今日学了首新?歌,两姐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
隔壁谢家传来开门的动?静,正在洗苦菜的闻嘉嘉连忙跑过去,欣喜道:“沈老师,今天你家别做晚饭了,来我家吃饭。”
沈寻真一愣,然?后笑问:“我都要忘了,今天是考试的日子吧,你招考通过了?”
闻嘉嘉:“对,魏岱再?做饭呢,做老多了,你还有姐夫,和小易兄弟俩千万要过来。”
沈寻真也不推辞:“行!”这是件叫人高兴的好事儿。
闻嘉嘉又跑回家继续洗菜。
苦菜其实只是笼统的叫法,真正的苦菜叶子较长,而她现在清洗的却是叶子为椭圆形的苦菜。
其实人家正经名字是叫败酱草,而当地人则称它为苦斋。
败酱草是魏岱下午时在家附近摘的,这时候正脆嫩,摘了满满一盆,使得好些从家属楼来这里摘败酱草的婶子们空手而归。
“菜洗好了!”闻嘉嘉让闻春和闻萱把菜一起端进去。
又擦擦手上的水,把两张桌子拼接起来,将桌上的杂物移开。
现在锅里大概是在快炒牛肉,锅铲与铁锅不停碰撞,摩擦声连连响起,一阵香辣的味道从厨房中传出来,辣到有些呛人。
家里今日的野菜也不止败酱草这一种,闻嘉嘉还瞧见旁边竹筐里有半筐的蕨菜。
闻嘉嘉掰手指一熟,她得有七年没吃过蕨菜了吧。
上回吃还是高中春游时在农村吃的,当时因为摘蕨菜还差点被蜂蛰。
闻嘉嘉顿感欣喜,忙问魏岱:“蕨菜要洗吗?”
魏岱牛肉炒完,此刻正在拍蒜炒败酱草。声音伴随着“砰砰砰”的拍蒜声,说?道:“放着明天炒吧,它放不坏。”
闻嘉嘉一听不乐意了,跑到厨房窗户外,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我今天就想吃。”
至于吗,魏岱受不了她的这种眼?神:“……那就做。”
闻嘉嘉又跑去洗蕨菜了。
摘蕨菜的声音治愈,咔咔咔的清脆非常。摘成小段后她亲自送到厨房去,叮嘱说?:“我要吃用酒糟炒的蕨菜。”
“行!”
“哦,还得放些葱去提味。”
“好。”
“对了”闻嘉嘉又道,“你炒前记得焯水,否则是会发?苦的。”
蕨菜虽说?带点苦味味道会更?特别,但是太苦了和酒糟味混合很奇怪的。
魏岱无语:“……要不你来?”
说?着把锅铲递给她。
“那倒不必。”闻嘉嘉赶紧逃离。
趁着还有余晖在,晚饭开始了。
晚饭很丰盛,几个小孩趴在桌子边缘,眼?神死死盯着桌上的菜。
有辣椒炒牛肉,荷兰豆炒肉,清炒茭白,姜母鸭,海带炖筒骨,以及蒜蓉炒苦菜,酒糟炒蕨菜。
桌上用茶水代替酒水,交杯推盏,一时之间很是热闹。
因为人不多,几个小孩也能上桌了。
沈老师的丈夫谢阳是位身体壮硕的壮汉,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竟然?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是见人就笑的那种。
闻嘉嘉头回见他时,总觉得怪怪的。两种气?质杂糅在一起,让人觉得很奇特。
魏岱和他原先不熟,也是成为邻居后慢慢在熟起来。
从魏岱这里闻嘉嘉晓得了,谢阳是正经的首都人,祖上四?五代都是首都人的那种。
但令人疑惑的是,她听不出他有任何的首都口音。
闻嘉嘉有时忍不住猜想,这人莫不是专门训练过,需要经常出特殊任务的特种军人吧。
没办法,上辈子军旅片看多了。
但这种事魏岱不会跟她说?,魏岱这人保密条例做的真很好,在家里从来不会跟她提起任务上的事。
知道谢阳是首都人后,闻嘉嘉便?有话可聊了,问谢阳:“谢哥,你们首都人从小是住在胡同的四?合院里吗?”
谢阳哈哈笑:“怎么可能,首都也不是满大街都是胡同四?合院的。”
“不过我确实是。”谢阳又道。
闻嘉嘉羡慕得发?酸,比柠檬还酸。
作为一个穿越到七十年代的人,谁又没有一个在首都买四?合院的梦想的。
几十年后的四?合院可是天价。
然?而四?合院并?不是那么好买的,即使是现在。
首先你必须要有首都户口,其次……其次就是这时候的房子不允许买卖。
是的,就是这么操蛋。
就算有钱你也买不了。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买不了可以“送”房啊,很多人都是靠着“送”房来进行交易的。
比方说?和房主谈好房子买卖后,私下给一笔定金,房主再?到房管所把房子“送”给买房这位远方亲戚,这算是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了,房管所的人并?不会管这种行为。
沈寻真轻轻拧谢阳,转头对闻嘉嘉说?:“他确实是住在四?合院里,但说?是四?合院,不如说?是大杂院。”
闻嘉嘉懂了,那种好几户人家混居的四?合院。
真正的南方人魏岱不是很明白:“四?合院和大杂院不是同种地方?”
谢阳道:“怎么说?呢,还是有些不同的。四?合院有分好多种,一般有点……钱的人住完整的一进四?合院,至于二进三进,在从前都是官员住,现在有的被改成学校,有的被改成办事处,还有的被分给街道、工厂作为房源储备。”
“至于大杂院,很多都是四?合院改建而来,还有部?分是自己搭建,这类很容易成为危房。”
魏岱点点头,他无法想象出来这种房子会是什么样子。
闻嘉嘉好奇问:“现在还有四?进五进的四?合院吗?”
谢阳再?次笑出声:“现在没有了,这种四?五六进的都是王爷大官住的,要不被拆,要不被拦腰折断改成好几处的二进院一进院,能完整保留座三进院就不错了。”
闻嘉嘉有些遗憾。
但转念一想,她遗憾个什么劲儿。
她家存款现在连一进都买不起。
这时候四?合院的便?宜,只是价钱数额相对于后世便?宜。
但不以物价和工资为前提去谈房价都是耍流氓!
现在工人平均工资30多元,然?而一座位置相对不错,保存相对完好,面积为400平左右的四?合院最少也需要5000元。
而且这种完整且不算狭窄的四?合院有市无价,5000元想买,人家大概还不舍得卖呢。
这场丰盛的晚饭在谈论房子中结束。
几个小孩早就吃完了,此刻不见踪影,大概是跑到谢家听收音机去。
等日落月升,皎洁的月光洒向院子中时,沈老师夫妻也离开了小院。
闻嘉嘉陪着魏岱一起收拾厨房。
新?装的灯很亮,将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给挤了出去。
晚风柔得仿若柳枝轻拂脸庞,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魏岱忽然?问她:“你很想去首都。”
闻嘉嘉反问:“你不想吗?”
魏岱顿了顿,这话也是,他也想。
但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出来,闻嘉嘉对首都很熟悉。
闻嘉嘉没敢多聊这个话题,忍着心虚在厨房里待了几分钟。
夜晚,洗过澡后躺床上。
考完试的她无所事事,此刻对书本处于厌倦期,碰都不想碰。
可下午睡太久了,闻嘉嘉睡不着。
魏岱晾干头发?回来,躺床上用手指给闻嘉嘉通头发?。
通了会儿,他说?道:“那两片空地果然?是又要建楼房了。”
闻嘉嘉噗嗤一声,哈哈笑出声来:“你还没死心呢。”奇了怪了,这时候的楼房真的就这么香吗?
魏岱捏捏她脸,叹气?:“唉!死心了,早就死心了。反正咱们是不可能的。那些房子太小的还能换,咱们住平房换不了。”
闻嘉嘉拍拍他:“放心,以后有得你住。”
魏岱搂着她:“我想说?的不是这事,后勤的人说?队里会成立个养殖场。”
“给家属们的工作?”闻嘉嘉侧过身,立即反应过来。
魏岱点点头:“你上回不是说?想订奶吗,到时候问问能不能养几头的羊,给春儿和萱萱订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