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嘉嘉至少?几个月的农活到底没白?干,她身体灵活,仗着自己没带竹筐没带背篓,直接挤到人?群的前方,等门一开?,她就拉着扶杆登车。
又巧了,闻嘉嘉上车时车上只?剩最?后两?个座位,她眼疾屁股快,直接占了一个。
剩下一个离她比较远,她也没办法帮那位带着孩子的婶子占。
至于让她贡献出座位……不可能的,这路能把?人?胃里的东西摇出来,又不是熟人?,闻嘉嘉当然是只?顾着自己。
车子缓缓开?启,车上鸡鸭都有,味道一阵一阵地飘到鼻子周边。
闻嘉嘉只?能庆幸自己不晕车,原主这具身体也不晕车,否则她上车就得吐。
十几分钟后,又快到那段巨摇无比的路。
那位婶子显然是熟悉这段路的,一路挤到闻嘉嘉身边说:“妹子,你帮我把?孩子抱会儿成不?”
这倒是行,只?要不让她起来啥都好说。闻嘉嘉虽然自私,但也没自私到那种地步。
她接过小孩放在腿上,这才注意到,这是位女宝宝。
“是个小姑娘呢。”闻嘉嘉吃惊,“怎么留这么短的头发。”
几乎是光头,冷就不说了,还破坏毛囊。
婶子笑笑:“还小,怕长虱子,等过了三四岁能禁得住了再慢慢留长。”
闻嘉嘉:“……”
她现在有点怕怕的,想用块布把?自己的脑袋包起来。
沉默一会儿,闻嘉嘉还是忍不住道:“用篦子多通通头发,再用硫磺皂天天洗头,虱子其实很快就会消失。”
婶子神色平淡:“妹子你是城里人?吧,我们哪能天天用硫磺皂洗头哦,一周能洗上一回香皂澡都算干净人?了。家里五个孩子,我哪里洗得过来。”
闻嘉嘉心里有点闷,连剧烈的摇晃都有点儿感觉不到了,叹着说道:“我不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
听到闻嘉嘉这话?,婶子有点惊讶。
她自诩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想到在闻嘉这里认错了。
她又说道:“那你肯定读过书。”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闻嘉嘉无话?可说了。
过了这段路,她又要把?孩子抱回去。
闻嘉嘉摆摆手:“婶子我抱着吧,她挺乖的。”
确实乖,靠着闻嘉嘉,时而?转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母亲,不哭也不闹。
“是吧,这是最?乖的一个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带她出来。”婶子说道,“她几个姐姐可都没跟我去过市嘞。”
屋外景色缓缓倒退,过了那段路,闻嘉嘉动动屁股,觉得轻松很多。
也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这次不想吐了,一直到市区她状态都还不错。
闻嘉嘉在魏岱说的国营饭店站点下车,婶子没下去,闻嘉嘉就把?座位留给她。
跳下车,深呼口?气。
啊,好新鲜,好清甜呢。
这条街道很热闹,一路走去,闻嘉嘉能瞧见供销社,能看到门市部,拐个弯到另外一条街后还看到粮站和她心心念念的百货商店。
街上人?来人?往,随处可见自行车。
偶尔还有公交车缓慢开?过,意外的是车上人?并不算多,可见只?在城里转的公交车没有城乡公交车那么拥堵。
闻嘉嘉依稀记得这时候首都地铁该是开?通了,也不晓得这里的地铁啥时候开?建。
来到百货商店门口?,抬头看,这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房。
进入商店,里面人?不算很多,但商品琳琅满目,不管数量还是质量,都秒杀供销社。
甚至还有一排成衣卖!就是样式一般,还不如她自己买布做。
她现在可是有制衣手艺的人?了,改革开?放的致富路又多一条。
闻嘉嘉摸摸胸口?内兜里的一叠钱票,计划等会儿买几块布回家给自己做夏衣。
她离开?成衣柜台,开?始看其他商品。
一楼多是吃穿类的商品,闻嘉嘉逛一圈后就上二楼,一楼的东西准备离开?前再买。
来二楼,她是有目的的。
二楼摆的是手表收音机等奢侈商品,闻嘉嘉掏出手表票,指着橱窗里的一块手表道:“我要那块上海表。”
上海表是当下最?热潮的手表。
但老家是没有的,因为来一块被买一块,往往闻嘉嘉去到县城后,橱柜就空了。
而?这里离上海近,上海表并不缺,连上海牌收音机都有好几个放着等待售卖。
刚好闻嘉嘉在魏岱的各种票证里瞧见手表票,秉承着早买早享受的至理,闻嘉嘉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地来买表。
“稍等。”售货员接过钱票,用夹子夹住,然后随着轨道进入闻嘉嘉看不见的地方,紧接着售货员拿出一块手表来,对闻嘉嘉道:“是我这里直接帮你调好还是你自己拿去调?”
这时候新表需要调时间的。
闻嘉嘉:“同志,麻烦你帮忙调好。”
这位售货员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表调好,又仔细看下没有划痕,便把?手表给她。
闻嘉嘉当场就戴上了。有手表后可谓是安全感满满,看天估时间的生?活总算完结。
买完手表,她在收音机柜台前站了会儿。
售货员素质都挺高,也没人?驱赶。
毕竟有人?来看收音机那是常有的事儿,买不起还不能过过眼瘾吗。
三楼闻嘉嘉没去,那是要外汇券的地方。
回到一楼,她买了布和暖水瓶,称了两?斤的糖,一斤原味奶糖,一斤巧克力口?味儿的。
现在的奶糖真材实料,不过闻嘉嘉觉得有点过甜,不是很爱吃。她更喜欢巧克力口?味,这一斤买回去她得藏在房间里慢慢吃。
随后又称了一斤饼干,一斤的蝴蝶酥。
闻嘉嘉可是太惊喜了,她从前每次去上海出差都得买蝴蝶酥,后来大排队再没买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
蝴蝶酥香是真的香,贵也是真的贵。
就这么一斤,就花了闻嘉嘉两?块钱,比肉还贵呢。
最?后买雨鞋,再买双回力帆布鞋,以及两?瓶白?酒。临走前又买几对头绳和一瓶百雀羚,把?胸口?钱票用得瘪下去一层后,闻嘉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还有东西买呢!
她把?小包里的大袋子拿出来,买的东西通通放到大袋子中。
随后去粮站,买些米面。
再去门市部,买只?活鸡买条活鱼,买一斤的肉和几根排骨。
这时候,肉只?能是瘦肉了。
好在是梅花肉,闻嘉嘉琢磨着拿来做叉烧肉吃。
最?后买些青菜,拖着一大袋子的东西等车回家。
闻嘉嘉哼哧哼哧喘着气,恨不得又跑回百货商店里把?自行车买下来。
可惜钱没带够,票也不够。
终于,车子慢悠悠的来了。
因为她的上车点离初始站近,所?以车上还有空位。
只?是到了下下一站,车上人?就乌泱乌泱,闻嘉嘉注意瞧了瞧,这个站是菜市场站。
难怪呢。等哪天有自行车了,她也要来这里瞧瞧。
进入郊区时,晚霞已漫天。
火红的晚霞宛若绚丽多彩的绸缎,在天空上铺开?,美得惊心动魄。
每到傍晚,人?们归家的心思就会浓重。
闻嘉嘉也不由得想到家里,她是早上出门的,临走前没有准备午饭,也不晓得魏岱中午有没有打饭回家,要是没有……闻春和闻萱会不会太饿了。
今天车程要更快些,将近五点时车子就到了,闻嘉嘉急匆匆下车,下车后才发现她早晨认识的那位婶子也在车上。
这会儿颇为狼狈,后面背着正在熟睡的孩子,两?手还提着东西,胸口?更是挂着布袋,闻嘉嘉不由得放慢步伐。
“婶儿,要我帮帮你么?”她问。
“闻妹子是你啊,你叫我虹姐就行,彩虹的虹。”她抬头笑笑,“不过不用你帮忙,这些东西不算重,轻轻松松。”
说着,还把?两?只?手上的东西颠了颠。
见此,闻嘉嘉也就没坚持。
虹姐像是来了兴致,问她:“我听说你是带着你娘家两?个姑娘来随军的?”
闻嘉嘉惊讶,嚯,这事儿都传开?了吗?不过虹姐早上还不知道,现在怎么就知道了?
她点点头:“我家里就剩我和我两?个姐姐的女儿了,我爸独苗没兄弟,我妈的娘家都不晓得在哪里,所?以两?孩子只?有我能养。”
虹姐叹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只?剩下这么三个姑娘吧,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经历了惨痛的祸事。
“你也挺苦的。”她说道。
闻嘉嘉心想,可算有人?知道我苦了。
方明燕这丫头,自己和她相熟后,她就天天嚷嚷着自己生?活过得有多爽。
爽个鬼,上工时可不爽呢。刚穿来那会儿精神压力极大,每天早上枕头上都是头发。
“不过现在也熬了出来。”她又说,“哎!你好歹是养自家外甥女,养出来跟你亲,我家那两?个,都是我男人?那边的。”
闻嘉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交朋友吧,切记勿要交浅言深,她从来不喜欢掺和人?家的家事儿。
两?人?一路往部队走去。
走一路,虹姐说一路。
闻嘉嘉是个很好的听众,她虽然不说,但她能给出反应,虹姐觉得这姑娘还不错。
快到家属区了,虹姐背上的孩子也醒了,她连忙抖抖哄孩子:“喔喔喔,丫丫到家了到家了……”
抖着抖着,兜里的药水抖了出来。
闻嘉嘉帮忙捡起来,是红药水。
这年头的人?常用红药水紫药水,等闻嘉嘉出生?后,这两?种药水几乎不见踪影。
为啥呢?因为它含汞,使用它不仅有汞中毒的风险,还容易留下色素沉着。
“虹姐,你今天去医院啦?”闻嘉嘉把?红药水交给她。
虹姐把?药塞回兜里:“没呢,去啥医院啊,咱们部队医院就挺好。我去药厂,小闻啊,你往后需要啥药,喊我就行,我药厂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