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祁言礼的电话, 池霭切回手机界面。
看着?方知悟打来两次均被摁掉的未接来电,她开始思?考起等会?儿以?作安抚的?理由。
这时候,酒店的房门被人敲响。
能不顾饭点前来打扰的?, 不是送餐服务, 就是要紧的?工作。
这两件事都比给方知悟回拨电话更加重要。
池霭缩起准备按下?号码的?指尖,走到门前问道:“是谁?”
“It's me.”
带着?浓郁法式腔调的?英文单词,让池霭挑起一侧眉峰。
她打开门,见孤身一人?的?安德烈导演站在走廊。
整个拍摄期间?, 安德烈导演都没有表现出过跟她的?熟识, 两个人?像是因?为双方合作而走在一起的?普通工作同伴一样?, 偶尔会?进行一些取景和灵感创意方面的?交流。
此时此刻,被财大气粗的?卓际公司包下?整层用?作员工住宿的?酒店五楼安静异常。
由于想把自己给自己布置的?超量工作任务做完,池霭没有随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而本该作为团队核心坐在聚餐主位上的?安德烈导演,则出现她的?面前,活泼地眨了眨眼睛。
“不让我进来吗?”
他?笑着?询问池霭道。
“安德烈导演,您没和其他?同事前往提前预订好的?西餐厅吗?”
怔神过后, 池霭连忙让开一个供人?通过的?位置,将对方迎了进来。
“我说?我肠胃不舒服的?老毛病犯了, 让他?们不用?管我, 自己去庆祝就是了。”
安德烈导演说?着?不适, 人?却脚步轻快地跟着?池霭进入了房内。
见他?神色坦然, 池霭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有事要和自己说?才特地找了这个理由。
安德烈导演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问道:“你的?感冒好点了吗?”
和他?找的?肠胃不适的?借口一样?, 感冒会?传染是池霭没时间?去而临时发在群里的?说?法。
池霭也就十分?诚实地说?道:“我也没有感冒,只是想着?不加班加点, 三个版本的?中?文旁白会?来不及做完,所以?才骗他?们说?怕吃饭的?时候把病毒传染给别人?。”
安德烈导演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道:“大部分?人?都觉得出席能跟上司打好关系的?场合很有必要,倒是你在这里闷头?做事,三个版本的?中?文旁白可不是简单的?工作量,你一定休息的?时候还在花时间?撰写。”
池霭也就挠了挠耳廓跟着?说?道:“和上司建立良好的?关系当然很重要,不过对我来说?,认真仔细,凡事做到一百分?养成的?好习惯,更会?一辈子跟着?我走下?去。”
“Lily,你真是个完美主义?者?。”
“这点跟我很像。”
笑声渐止,安德烈导演望过来的?目光,又带上了和池霭第一次相见时的?那种欣赏。他?小幅度转动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慢慢对池霭说?道,“这里的?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我打算返回法国,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想以?朋友的?身份跟你告别。”
池霭本以?为安德烈导演会?和他?们一起回到卓际公司,针对这些天共同工作的?经历发表些冠冕堂皇的?感想,不过转念一想,当初文夫人?的?慈善晚宴上,他?都是一副懒得应酬的?姿态。
如今这种结束工作直接走人?的?干脆利落作风,倒也可以?理解。
池霭颔首表示了解,她对安德烈导演伸出右手:“和您工作的?日子里,我拥有了光是坐在办公室里无法积累的?实战经验,也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那就祝您一路顺风。”
其实相同的?话,在拜访池霭之前,安德烈导演已对卓际公司的?其他?人?说?过。
但相比他?们表现出来的?真假不明的?挽留和不舍,显然还是池霭的?态度更对他?的?胃口。
安德烈导演看着?池霭悬在自己面前的?手,会?意地和她相握上下?摇了摇。接着?,他?问起打从慈善晚宴开始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题:“我喜欢黄玫瑰这件事,是Amos告诉你的?吗?”
想要和一个人?结交,在见面之间?搜集相关的?资料投其所好,也不是什么见不得的?事。
池霭没打算瞒着?安德烈导演,便道:“我是存着?想和您认识的?想法,才会?去参加文夫人?的?慈善晚宴的?,在这之前,我收集了一部分?您拍摄过的?短片和外媒对您的?采访片段,而言礼出于和我的?情谊,将手头?上掌握的?您早期的?作品传给了我,通过对比分?析,我发现您拍摄的?公益片里,总会?出现黄玫瑰这个意象,所以?大着?胆子,将它作为了送给您的?一份礼物。”
安德烈导演有些讶然于池霭的?敏锐。
沉默片刻,他?苦笑着?说?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赠给我黄玫瑰,是因?为在友情的?方面,它代表着?幸运和美好的?祝福。可我作品里的?黄玫瑰,却不是这个意思?。”
池霭为了更深入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早就将许多东西记在了心里。
闻言,她徐徐说?道:“黄玫瑰也象征着?歉疚和对于爱情的?追忆。”
安德烈导演对于这一重意思?不置可否,只转头?看向帘幔半掩的?落地窗外,淡声道:“曾经,我的?导演事业一直都有另一人?的?参与,我们共同发誓过要一路相伴,直到见证这个行业最高处的?风景。但现在那个人?不在了,欣赏风景的?人?也只剩下?我一个。”
尽管安德烈导演的?意思?很隐晦,连这一语境的?中?另一人?性别是何也不曾透露。但池霭还是想到了那个年仅二十五岁就以?卧轨自杀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年轻生命的?剪辑师,以?及他?们早期记录自己生活的?短片里,一起去教堂做礼拜的?场景。
池霭没有揭破这点欲盖弥彰的?真相,懂得地说?道:“逝者?已逝,余下?的?人?只能带着?对于过去的?美好记忆,以?及从逝去的?人?身上得到的?一部分?,继续努力地走下?去。”
“当您站在高处欣赏风景的?时候,那个人?也会?透过您的?眼睛,欣慰地注视这一切。”
安德烈导演的?眸光,如月夜的?潮水般缓缓涌上一丝哀伤和宽慰。
他?望着?窗外,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再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