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安静,除了雨水只有花束包装纸摩挲发出的细微声响。
拿着花的手不自觉收紧,霍川低头看过去,对上人没有丝毫躲闪的瞳孔。
这双惯常带着溢满的笑意的眼睛抬起,映着头顶云层和他的样子,没有偏移。
不是像平时一样胡扯,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是一句认真的话。
他问:“是许斯年吗?”
他以为自己声音还算平静,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直到说出口,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么平稳,甚至发哑。
没想到会从这位前财神嘴里精准蹦出这个名字,陈某白点头了,含糊应了声。
空间重回安静。
“他……”
“嗡——”
一片安静里,在霍川再次出声的时候,陈白揣兜里的手机响了,发出一阵震动声。
几乎是火速掏出手机,他一边说了声稍等,一边撑着地面站起,迅速往旁边挪了几步,看了眼联系人后接通电话。
果然人不能乱说话。刚提到老许同志,老许同志就打电话来了。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心的老许同志问他在哪,说直接来接他。
同志今天有事回了老城区的居民楼一趟,从那边过来,刚好就能顺道把他捎走。
来肯定是不能来,陈某白已读乱答:“什么,你居民楼大门钥匙又丢了?”
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瞅了一眼向着这边看来的前财神,他眉头一动,又继续说:“家里小狗已经在里面饿了一天了?等着,我马上来。”
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他直接快速无比地挂断电话,挂了电话后顺带看了眼时间。
很好,【18:01】。
下班时间到,他收起手机后一转身,已经跟着起身站在不远处的霍川看过来,问:“是你……男朋友的电话吗?”
这一声“男朋友”他说得艰难,说起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放轻,依旧做不到自然地提起,或者说完全不想提起这个称呼。
陈某白在第一时间摆手:“不是。”
他说:“是一个客人,钥匙丢了,家里狗饿一天了。”
肯定不能说是老许同志。虽然直觉来得莫名其妙,但他觉得要是他点头了,事态莫名会变成这两个人电话面对面。
一个怎么想都很难想象的场面。
AAA专业开锁换锁陈师傅冷静地给霍总展示了已经过了六点的时间,说:“那今天就先这样,客人小狗情况紧急,我先去下一单了霍总。”
他溜得飞快,话说完就跑,溜得卫衣帽子和黑色外套衣摆扬起,还抬手顺带压住了飞起的帽檐。
避开了花路也精准避开了花海,人走得毫不犹豫,直到身影消失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大楼檐下,在楼下待命的私助遇到了从电梯里跳出的人。
遇到,指单方面看到,他看着人从电梯里跳出后火速打车上车,车辆启动迅速驶离,一整套动作丝滑无比。
“……”
哦豁。
私助明了了,低头开始搜索【老板失恋了怎么办】,之后又把字删了,改成【辞退的时候怎样拿到最多补偿】。
陈某白打车去老城区找自己好邻居了。
事情紧急,他甚至斥巨资打的车,上车后给好邻居发消息说正在去老城区。
知道他要来,好邻居于是没走,在居民楼里等他。
在车上,平时喜欢笑着的人不嘻嘻,气质偏冷淡,司机于是很懂规矩地没有多说话,安静开车。
车辆从市中心驶向老城区,周围建筑逐渐变得熟悉,在驶入熟悉街道后,车辆在熟悉又陌生的居民楼前停稳。
他给司机付了钱,还很有礼貌地记得说再见,抬脚蹦下车。
从路边到居民楼入口不远,就短短一截距离,他没撑伞,直接跨过了,径直走上楼道。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边,他依旧不用看门牌就记得几楼是几楼,两三步走完最后一层楼梯,在大门门口停住脚,安静抬手敲门。
已经在人敲门前听到脚步声,在大门敲响的时候,许斯年正好弯腰开门。
站门口的人的手还在半空中,帽檐上带着未干的水痕,刚应该淋了点雨,抬起头来,喊了声:“老许同志。”
察觉到语气不太对,许斯年低头,问:“怎么了?”
他一开口,人原本绷住了的表情一变,宽面条泪开始酝酿,停在半空的手没有落下,往前抬起,慢慢落在了他后脖颈上。
以为有什么事,他弯腰低头,让其的手可以放得更轻松。
然后他的脖子就被人环住了,力道不轻不重,但是是这个人的全部重量。
冰凉水汽带着轻浅呼吸传来,戴着帽子的人抬手抱住了他。
“……”
垂下的碎发下,深色瞳孔一颤。
感受到怀里传来的冰凉温度,许斯年一手稳住人的腰,另一只手带过大门。
“咔”一声响,大门关上。落在带着灼热温度的后脖颈上的手不断收紧,陈某白死死抱住自己好邻居不撒手,像是松一下又会出现其他意外一样,整张脸埋人肩上,闷声闷气发出了世界爆炸的声音:“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荔枝壳。”
无论走哪都扎脚。
谁家好人在小花园被直男同事告白后又被有喜欢的人的老板在小花园告白。
暂时先把世界是荔枝壳的言论放一边,许斯年伸手拍了两下人的背,很有耐心地继续问:“怎么了?”
陈某白千言万语转化成一句被前甲方告白了,再猛猛使劲抱了把亲爱的好邻居:“感谢老许同志救大命。”
要不是那个电话,他现在估计还在跟前财神打太极,手指能把那地毯抠穿。
“……”
说到告白两个字的时候,有那么瞬间,他似乎感受到身上人的身体僵了那么下,不太明显,像是错觉。
拍着背的手慢慢放缓,面上表情不变,许斯年垂下眼,问:“现在解决了吗?”
他之后又问是否需要帮忙。
“解决了。”
终于想起了什么,陈某白终于舍得撒开好邻居,双脚平稳落回地面,一手不自觉碰了两下自己后脖颈,视线一飘,说:“你已经帮上了。”
迎着人低头看来的视线,他端正态度,首先进行了一个道歉的动作,说:“我没想到该怎么拒绝,所以说有男朋友了。”
眼尾略微一动,许斯年听着,应了声,继续听人说。
陈某白乖巧低头,说:“我说男朋友是你。”
弱小无助,但能吹。
他双手合十,发出悔过的声音:“对不住,把你清白给毁了。”
好邻居兢兢业业无绯闻,他张口给人盖成男朋友,纯纯毁人清誉。尽管情况紧急,也确实算得上罪孽深重。
道完歉,他略微抬起帽檐试图观察好邻居表情以决定是否继续道歉。
结果眼睛刚一抬起,还没看到人表情,一只大手碰上帽子,把刚抬起的帽檐稳稳压下。
一瞬间视线范围减半,陈某白一愣,之后意识到什么,眼睛一睁:“你生气了?”
生气了就要及时解决,完全不带逃避,他直接从帽子底下一钻,上演一招流畅的金蝉脱壳后一抬头。
动作间似乎看到了那么一下人扬起的嘴角。
“?”
也就那么一下,他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唇角依旧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那副表情。
好像是眼花看错了。总之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好邻居看着不像是他以为的生气了的样子。
他多瞅了两眼,不太确定,小心谨慎问:“你刚是笑了吗?”
“没有生气。”
人直接从帽子底下移开,免去了一个摘帽子的动作,许斯年于是正好把帽子拿手上,用另一只手试了下,说:“有点湿,等会儿换一个。”
试完帽子再碰了下头发,他说:“也有些湿,先去吹一下头发。”
三言两语跳过了上一个问题。陈某白也只是随口一问,问完自己就忘了,老实跟着去吹头发。
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在走向客厅的时候,他顺带多看了两眼,觉得隔了这么久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