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一震,下意识地看过皇帝脸色,皇帝面色如常,看不出病态,还?是得切过脉才能知道。他心里又凭空冒出许多猜想:榻上那姑娘受了寒,怎么受的寒?前日他才来西苑请过平安脉,梁总管不会无?缘无?故的要?他给皇帝请脉,必是今夜发?生了有损龙体的事,为着稳妥梁安才开得口……
在太极宫里当差,不能太明白,也?不能太糊涂。
陆川停下来,等着皇帝发?话。便见皇帝细心地为那姑娘掖了被角,应了一句:“出去说。”
皇帝的脉象平稳有力,并无?大碍,因着皇帝平日里有服食丹药的习惯,他连药方都不用开,从前他们还?会为着稳妥,开些温补的方子,今上不喜喝药,便连温补的方子也?不必了。
梁安客气地送陆川出去,一路上絮絮叨叨地问了些皇帝的身体状况,陆川犹豫了一瞬,还?是委婉道:“梁总管,听闻陛下又召了几个道人进宫,都是炼丹的方士?”
皇帝宠信方士宫里宫外都不是秘密,有不少官员试图投其所好一步登天,好在皇帝自己十分厌恶妄想跻身捷径的人,在他看来,朝廷科举取士、官员食君之禄,是让他们做自己该做的事,而不是走旁门左道整天想着讨好皇帝。
梁安冷不丁听陆川一问倒还?愣了一愣,这几日事忙,他一时?没想起来陆川问的是哪些道士,仔细一想,压低了声音说:“是,陛下新?召了几位方士入宫,不过不是丹道,而是为了陛下的生母祈福。”
“哦——”陆川欲言又止。
梁安:“陆大人有话不妨直说,您也?是陛下信重的臣子,咱能做的,就是为了陛下着想。”
“既然如此,还?是请梁总管多在陛下身边劝一劝,”陆川道,“是药三分毒,陛下年富力强,实?在不需要?用丹药补身。我观陛下脉象,心火虚旺、体燥意堵,近来还?是应当以调养休息为主,少思少虑。”
皇帝信不过道士,都是自己练丹,每张方子都要?司医看过,去了朱砂水银这等剧毒之物,最后说是丹药,和补药也?大差不差,只?是就算是补药也?不该多吃,皇帝原本就还?没到需要?温补的年纪,多补亦伤身。
梁安亦很苦恼,皇帝炼丹修玄,岂是他能置喙的事,不过还?是将?此事记下了,又纳闷道:“陛下近来不曾服食丹药。”
不过倒确实?是心浮气躁得很。
“——只?是夜间不能安眠。”梁安又补了一句。
陆川沉吟,他也?曾听说过朝中因陛下欲追封父母而引发?的风波,皇帝多次震怒拂袖而去,又在这档口召了诸多道士进宫为惠安太子妃祈福,这是在向大臣们表明自己的心思。此事一个弄不好便会激化君臣矛盾,皇帝为此辗转反侧也?是平常。
“也?许是这个原因,前朝事务繁忙,但还?是应该以圣上的身体为重,这样,我为陛下制一些清心安神的茶。”
梁安:“那就有劳陆大人了。”
梁安送完陆川,正碰上兰心和禄喜被人领进西苑,底下的宫人正要?将?二人带去寒露殿,兰心却一眼就瞧见了梁安,许是从前仗着太后心腹的身份在萧沁瓷身边指使惯了,失了应有的谨言慎行,径自叫住了梁安。
她说话客客气气的:“梁总管,不知玉真夫人如今在何处?”
梁安也?和颜悦色的说:“贵人的行踪岂是我们做奴婢的能过问的,姑姑先?去寒露殿为夫人归置东西,也?免得夫人回?来时?还?要?劳心。”
兰心姑姑在梁安这里碰了个软钉子,面色有些发?僵,梁安又似想起什么,吩咐领路的内侍:“称心,一会儿你请这位姑姑收拾一套萧娘子的衣物过来,鞋袜也?要?,挑厚实?些的。”
他话虽然客气,但到底是宫里内宦的头头,言语中并不将?兰心当回?事,分明兰心才是清虚观的大宫女,梁安却越过了她吩咐西苑的内侍,无?异于?当面打她的脸。
西苑的人自然都听梁安的:“奴婢记下了。”
梁安自他们带来的东西上扫过一眼,忽地皱眉:“怎么不见陛下亲自采的那瓶腊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