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着自己亲孙子,也没法有脾气,问他道:“森哥儿,我再问你一句,铎匀和她怎么认识的?她知道铎匀和咱家的关系吗?”
谢林森真是被气笑了,“人家是中学同学,是樊铎匀追到申城去,把人追到的。她妈妈二十多年来都不往谢家跟前露一次脸,你觉得,她会让女儿特地和我们家沾上关系?奶奶,只有谢微兰当咱家是一块肉骨头,爱立怕是把咱家当狼窝的!”
老太太嗫嚅道:“我就问一问而已。”也罢,到底这孩子是镜清的亲生女儿,她和铎匀结婚,也是冥冥中的缘分。
谢周氏忽然想起来,镜清先前来看望铎匀的事来,“她和铎匀结婚的事,你三叔也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三叔先前还在青市见过她一回。”
“长得像你三叔吗?”
“应该更像她妈妈,嘴巴和下巴像三叔。”
老太太试探着问道:“你有她的照片吗?”
谢林森一顿,觉得给奶奶看看,也没有什么,“在家里,等到家我拿给你看。”
俩人一到家,何姐正准备问樊同志怎么样了,就见林森回房拿了一张照片出来,老太太拿在手里,怔怔地看了半晌。
谢周氏一眼看过去,就喜欢得不得了,明眸杏言,樱桃小嘴,笑起来乖乖巧巧的,眼神看着就是个正派.体面的孩子,不像微兰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精明和算计,也不像芷兰的眼睛里,总有几分狡黠和疏离。
这孩子笑起来,就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这是她的孙女啊!
老太太的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悔意来。
何姐切好了苹果,也凑过来看,笑问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长得可真俊,就这嘴巴和下巴,我怎么看着还有像镜清呢?和川岚也有点像。”
何姐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了,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悄悄看了眼老太太,见她还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不由看了眼森哥儿,就见森哥儿点了点头。
何姐也没敢当面问,等半下午,老太太在睡午觉的时候,才悄悄问森哥儿道:“怎么就想起来,问你要小沈的照片了?”
谢林森笑道:“今天偶然间听到我们说爱立,知道铎匀的结婚对象是爱立了,和我们争了两句,不知道回来自己怎么就想通了,问我要爱立的照片看。”
何姐瞅了眼老太太的房门,低声道:“我看老太太这回,像是有点后悔的样子,你注意到没,她当时捏着相片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会,我想着,到底是血缘上的亲孙女,没有看了不喜欢的。”
谢林森挠了挠头,有些头疼地道:“现在说这些也迟了,前头他们执意认谢粒粒的事,把爱立伤很了,上次我三叔和她见面,她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就这么着吧!”
他也不想着两边撮合了,大家各过各的日子呗!
房间里的谢周氏,正睡醒了,准备出来倒杯水喝,听到俩个人的谈话,心里像被针刺了一样的疼,先前她以为,那姓沈的小娘皮,能养出什么好闺女?怕是都及不上微兰的十分之一来。
但是,今个真得看了照片,她才发现,是微兰及不上这孩子的十分之一,光是那一双眼睛,她就看出了温暖和善意,一看就是心底明亮.澄澈的孩子,怪不得多美和铎匀.森哥儿喜欢,就是她看了,也忍不住想亲近亲近这孩子。
这时候,才知道冒牌的和真的之间,是有天壤之别的。
只是,这时候再说后悔的话,已然来不及了。
不管京市谢家一家怎么五味杂陈,汉城这边,爱立倒是一如往常地过日子,齐主任让她给大家帮帮忙,她就跟着机械维修小组的技术员,到处修机器,每天手上都因为沾了机油,弄得黑乎乎的。
连序瑜和钟琪都笑话她,每天弄得脏兮兮的,像个脏猴子,没有以前白净可爱。
出乎意料的,倒是很快和机保部的同事们打成了一片,就是今年新来的新人,也敢到她跟前来,问一些比较小白的机械常识。
她倒不嫌麻烦,抽空就给人讲一讲,后来想着,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儿,编一本纺织工业机械入门常识手册。
就主要把各个车间的机械简单介绍一遍,喊了孙有良和陈舜几个帮忙,大家一人分一个车间。
本来机保部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偶尔回到办公室来,都是休息打盹的,现在齐炜鸣常常看到,大家凑在一块交流起来,一问才得知,沈爱立带着他们编手册。
齐炜鸣也有些技痒难耐,和大家道:“你们编,我给你们誊抄汇总加纠正。”
这事有了齐炜鸣加入,立马连技术监督部门和生产技术部都知道了,都说等他们搞出来了,以后再有新人进来的时候,就给他们学习学习。
陈立严还有些吃味地和齐炜鸣道:“我就说吧,你这回从我这挖走的,可是一员大将,现在热闹都是你们机保部的了,倒显得我们制造科这边冷清了起来。”
齐炜鸣乐呵呵地拍着他肩膀道:“都是好兄弟,一家人不说俩家话,就是也该我们热闹了!”
最后一句嘚瑟的话,把陈立严气得够呛,“呦,你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啊?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两句呢,敢情你这老小子,现在就看我笑话了!”
齐炜鸣见人急眼了,忙收敛了一点,“没有,没有,我刚才说得不对,说得不对,感谢你老兄,给兄弟帮忙,都沾了你老兄的光。”
陈立严见他这样,心里越发的堵,后悔当时答应得那么爽快,应该拖延拖延才对,又想着,年底的表彰大会在即,这是爱立转岗最合适的时候,趁着表彰大会的热乎劲儿,在厂长跟前露脸,提升职也好说一点。
和齐炜鸣道:“这还是看在爱立前途的份上,不然你看我放不放人。”
齐炜鸣笑道:“是,是,”又忍不住道:“托你老兄的福,这回年底的表彰大会,出风头的是我们机保部了。”
俩人算了一下,今天已经是12月14,离年底的表彰大会,只有三天了,聊起来沈爱立这回作为先进工作者的代表,上台发言的事来。
同样重视这件事的,还有序瑜,等到了12月15日,序瑜一早就到了甜水巷子里,给爱立选衣服,“我周五那天也不想缺席,可是没办法,我姥爷那天有个小手术,我实在放下不下,只能先帮你把衣服选好,算是变相的给我小姐妹加油了。”
爱立忙道:“没事,还是你姥爷的事情重要,这边表彰大会一开完,我就去医院看看你姥爷。”序瑜姥爷的身体,本来就是强弩之末,这次动手术也是迫不得已。爱立想着过去搭个手,就怕到时候有什么意外状况。序瑜在她的衣柜里看了看,问她道:“你结婚的时候不是买了一身绿呢子大衣?就穿那件,搭一条黑色卡其布的裤子,圆头咖色皮鞋。”
“哦,那件我好像昨天收起来放在箱子里了,我来找找,我这俩天可能是没睡好,做事总有些晃神,不知道怎么就放进箱子里了?”序瑜取笑道:“还不是铎匀没回来,你心思都在京市呢!”
等爱立找出来,序瑜立马让她穿上,笑道:“这个颜色衬肤色,其实你穿亮些的颜色好看,可惜现在挑块好看的料子,都难得很。你稿子准备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爱立立即递给她,序瑜仔细地看完,和她道:“感谢这一块,可以再丰富点,工会会长.副厂长.厂长也要写上,就写在日常工作中,感受到了领导们的关怀。”
爱立见她又风风火火的,一点没先前的消沉,问她道:“你爸那事,定下来没?”
“季泽修说是免职,最终结果还没下来。倒是多亏了季泽修,不然现在我爸那边的消息,我是一点都打探不到。”现在形势越来越紧张,大家的口风越来越紧,泽修是因为工作的缘故,能接触到一点这方面的消息。
爱立点点头,这回免职就是最好的结果,对序瑜不会有大的影响。序瑜和她道:“幸好去年要调我去市里的时候,我没同意,不然这下子,我大概也跟着遭殃。前头姜靳川不是被免职了,彭南之原来是在市委办公室里做基础文职的,现在也被牵连了。我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前途了,只要能稳定地拿一份工资就行。”
她爸的事,磨了有一段时间了,她现在心里也没有别的想法,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期望小了,烦恼也就少了。
爱立正要宽慰她两句,序瑜忙摆手,笑道:“也没什么,我姥爷说,人生就是起起伏伏的,我这才二十多岁,且走且看吧!”而且,这一回,她也算看见季泽修的闪光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如果没有她爸这回事,施海燕也不会在中间摆一道,季泽修怕是也不会把话和她挑开了说,更有可能,就算他挑开了说,她也未必会信,以为只是他作为一名政客,惯用的言语上的伎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