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次出行的目的,陈念川也十分明确,那就是探清虚实,看看楚国公主是否有和亲的必要。如果魏国实力虚弱,那么楚国公主完全没有必要出嫁,楚国大可借机全面占取荆州。因为此时南方只有两个国家,若再采取安守策略,等魏国缓过这口气,楚国将会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机会。
虽然陈念川早早提出要贺见新帝,但并没有被即刻允许。因此借此机会,他也在周边的三辅地区游览了一阵子。见渭水河畔男耕女织,鱼跃鸭肥,诸多荒地已经有百工营造,建设屋垒,倒也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如果魏国国情真如所见,那么他就要赶紧通知妹妹,让她劝住楚王,暂时莫要见恶魏国,暂且忍耐,再等时机。
在礼官的引导下,陈念川入殿。华丽恢弘的大殿内,群臣朝服,肃静列于两侧。正对着殿门的御座上的年轻人年纪约莫二十五六,整张面孔都隐藏在天子十二旈之后,太阳照进殿宇的光芒只落在他的足下。通过他的身量和脸庞的大致轮廓,可以看出其祖上的鲜卑血统,但是当他开口时,却是极其标准的京都官话。
“南国来使,这几日朕公务繁忙,着实怠慢了。”
陈念川未想到帝王先开了口,赶忙跪下见礼:“陛下禀国权衡,日理万机,我随时听候,以备顾问,乃是应当。”
元澈倒没有计较称臣不称臣的事,笑对左右道:“南国风流贤士,能入朕眼中的着实不多,西洲大夫算是一个,只是不知何时能够举为国用。”随后又面向陈念川道,“太中大夫既然来了,我也有亲近之意,有些话我就坦诚相言了。近来贵国所为,实在令人有些不解。朕听闻大江之上偶见楚国艨艟舳舻,兵噪喧哗。”
陈念川听闻已经察觉出皇帝的嗔怪之意,连忙道:“两国既已言和,想来断无此事,或是蛮兵闹事,边将奉命清缴,这才惊动圣听。”
元澈道:“其实我知楚王内心多有疑虑,只是兵者,国之重器,干戈轻动,实在不是祥兆。”
陈念川听罢赶紧道:“请陛下容我详陈,我国既已送公主和亲,必然是亲近之意,绝无破坏之心。如今渤海王死于兵祸,大王与公主都日日悬心,只恨所托非人。此次前来,也想请询陛下我国公主婚嫁之事。”
元澈当即道:“渤海王已死,贵国公主也不宜久居外乡。既然边境多蛮兵,朕可派军队护送公主归国,物用嫁妆一并送还。魏国先前奉与楚国之聘,朕也不追回。”
陈念川一听要派军队,心中也不乏忐忑,连忙道:“陛下也不必给予送还,两国既有修好之意,宜应多做沟通,各得其宜,方是长久之道。来日方长,或许能再成佳事也未可知啊……”
“再成佳事?”司空王峤突然横了一眼,道,“我魏国余下的皇子诸侯王皆已娶妻,太中大夫的意思是,要让公主为侧妃媵侍嫁与魏国,还是要让陛下与渤海王这等余孽并论?”
这句话说得就重了。不光陈念川脸上青白一阵,连魏钰庭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大家都明白,王峤这番话皇帝不会怪罪。且不说皇帝宠信陆氏,即便单从利益考量,得罪陆家的成本也是极大。不过,大家也没想到王峤会说话这么冲,颇有挑起争端的味道。
元澈看了看陆昭的表情,对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念川其实倒没有太大负担。此次虽说是为国出使,但楚国公主也不是妹妹的女儿。公主真要嫁给为国皇帝,日后自家妹妹在后宫,只怕也立足艰难。
这时元澈笑着开口道:“既然西洲为亲善使臣,不妨也与公主在魏国多游览些时日。其实,朕这里也有些事要托付西洲一二,西洲可不要推辞啊。”
还没有等陈念川再细问,元澈便对周恢道:“先送太中大夫去逍遥园别居。今日太中大夫就住在宫内,晚上朕还要设宴款待太中大夫。”
待陈念川退下后,元澈这才道:“今日朕召见诸公,其实另有议题。”
元澈静静环视了殿内众人一圈,而后开口道:“帝后无嗣,何以继大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