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对魏钰庭的说法较为满意,因道:“既如此,也不必另派刺史了。陆放既为抚夷督护部,可暂时假秦州刺史一职,待陆归服丧期满一年,再复其任。”说完他又给处理汉中王氏一事勾了一个大框架,“留王济在尚书台,是相忍为国之举。汉中王氏得以喘息,却仍不乏自保之力。权力重构,各方动荡,利益再度分配却也并非完美,失意之人或向汉中王氏,也不失为一种助力。你们二人如今也算位高权重,处理此事也要格外留意。”
“是。”魏钰庭和卢霑二人俱应命,但显然卢霑心里仍有不平。
元澈倒也看了出来,直接道:“太子妃和陆家对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不会太粗暴,你们不必担心兵事上的问题。但不用武力手段也并不意味着不会对汉中王氏彻底清洗。今晚廷尉要也要参加朝议,讨论诏捕绣衣御史汪晟家眷一事,卢霑,之后涉及京府的案件,你要协助廷尉,莫要意气相争。”
“臣明白。”
元澈看了看卢霑,虽然此人已经在扬州有所历练,但因性格原因,本身仍是锋芒毕露。不管他现在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陆昭和彭耽书两个权臣也足够教他个明白。让一个旱鸭子成为真正的弄潮儿,并非授之以弄橹击棹的技巧,而是让他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游戏的阴暗与危险,以及溺水而亡的下场。
在得到陆昭即将出任雍州刺史并录尚书事后,王济的府邸内旋即也人满为患。
汉中王氏立于朝中多年,同样也有底蕴,这一底蕴主要在基层官员。
王济在尚书令这一位置上担任的时间不算短,王叡同样也任过中书令,尚书台外加中书省基本囊括了政府机要大半执政流程。这些流程通过掾属、姻亲、故旧层层相传,汉中王氏也对这些文吏有一定的把控。
一个主官想要位置坐得稳,自身能力自然要过硬,但还要仰赖底层文吏譬如主簿、校书、记室吏等人。一条政令的推出,一份奏表的撰写,背后除了靠主官的经学素养,也要靠这些文吏的穷首案牍。南人自前朝便入朝较晚,即便能识文断句,但是在经学义理和执政章程上却十分薄弱。南士即便进入朝堂,也很难招募到得力的属官。周玘、沈充这些都曾是江东的中坚力量,但因为出身武宗,在朝堂上难以立足,便只能投靠琅琊王氏,引为爪牙。反而没有什么武装力量但是经学世家的顾氏、陆氏、纪氏、孔氏等能够有机会立足朝堂,担任清贵的主官。
王济相信汉中王氏绝对和陆家有一抗之力。对方想要通过录尚书事执政来肃清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真要纠缠起来,只怕整个中枢也要瘫痪。
然而到了晚间,汪晟府邸被查抄的消息披露了出来。与此同时,陆昭以太子妃身份诏薛琬长子薛乘入宫,商议薛昭仪以及薛琬丧事事宜。随后,一份以雍州刺史府的名义发出的政令下达境内各郡县,并包括京兆府:在腊月之间,所有涉及长乐未央两宫、上林苑、以及京畿周边人事、军事调动俱要上报,疑有为祸乡里、祸乱朝纲之事,俱可付与诉讼。
王济呆立在书房内,此时已有些不能淡定。他半哭半笑地看着这份密章,陆昭到底要做什么?她居然要彻查整个宫变的始末,命都不要了吗?
“陆昭啊陆昭。你自己就这么干净吗?”王济攥紧了手中已经攒成团的密章,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