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现眼!哗众取宠!一个女娃娃而已,能成什么大气?!”
温简意今天难得回老宅,迎接他的就是一地碎片和熟悉的怒吼声。
老宅的佣人都是温家的老人了,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动作熟练地清扫碎片。
直到老管家的一句“小少爷回来了”,才勉强平息了屋内人的怒气。
看到一星期没见的大孙子,温家二老均流露出欣喜的表情,似乎刚刚的怒不可遏根本就是一场幻想。
如果温简意站在门口没有听见的话。
温家老宅的客厅里,一对老人坐在上手,是温家如今的两位老人,也就是温简意的爷爷奶奶。
下首坐着的一对中年夫妇,男人虽已年过半百,依旧儒雅俊逸,女人则端庄秀丽,一眼看过去,是一对佳侣,也是如今嘉佳传媒的董事长温嘉禾和妻子何蕊,温简意的父母。
温简意将手里的包递给一旁来接的佣人,坐在了温老夫人的旁边。
老太太亲热地抓着孙子的手,温声道:“今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几样,中午多吃点!晚上就别回去了,住在老宅。奶奶好久没见我乖孙了!”
温简意笑笑,没直接应允,反而直接问:“刚才爷爷奶奶在说谁?”
这话就像是一记重锤,一下子打破了刚刚尚算温情的场面。
两位老人的脸色同时垮下,坐在一旁的温父怕儿子挨熊,连忙给一旁的妻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意,上周你帮妈妈联系的那位老师,给我回邮件了,发的是意语,我看不懂,你能帮妈妈看看吗?”何蕊一如既往的温柔,就像是所有人想象里大家儿媳最标准的范本。
她及时出声,把儿子喊到了房间里,避免二老再把刚才的火气发到温简意身上。
何蕊嫁进温家二十余年,即使挑剔如温家二老,也从来在这个儿媳妇身上找不到一丝错处。
完美,温柔,娴雅。
这是所有人眼里的温家长媳妇。
看到如此懂事的何蕊,见两人已经上楼,温老太没忍住指着儿子小声骂了一句——
“你说你,当初听妈的,直接找个门当户对的娶了多好!非要娶那个什么白书瑜!你看看给你生的这闺女,小时候是个神经病,长大了也不是个省心的!”
温嘉禾嘴角嗫嚅了两下,终是没有出声反对。
卧室里,门一关上,温简意就看见他温柔贤惠的母亲瞬间变了个样子。
何蕊把高跟鞋往外一扔,盘腿坐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递给儿子——
“快快,听你妹妹说,意意上综艺节目了是吗?你调出来给妈妈看看!”
温简意无奈地接过母亲的手机,点开应用软件,正想下载橙子app,突然想到什么,手指从“下载”上移开。
“刚才又怎么了?他们在骂白意吗?”
“白意白意,什么白意,那是你姐姐!”何蕊没好气地瞪了儿子这个大别扭一眼,揉着自己的脚脖开始叨叨:
“你姐不是上那个什么综艺了吗?本来那三个不是会关注这个的人,但不是嘉佳之前一直想分明华那个盘子,被人抢了吗?结果现在你爸知道是你姐搞的鬼,觉得老子没抢过女儿,还是他从来没养过一天的,那可不就那点子自尊心受不了了!”
“所以呢?”温简意摸索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
“所以什么?你老子什么样你不知道?五十多岁的人了,回来告状啊!你姐之前不是从大学出来了吗?你爸这回可好,直接就说白意让人家大学给辞退了。”
温简意听到大学两个字,睫毛一颤,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听母亲何蕊继续吐槽。
“现在又知道你姐去参加综艺,还把嘉佳快要到手的明华给拱没了,他们能不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温家,女人不能有本事,只能做个完美的艺术品摆件。”何蕊说着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拿过桌子上的瓜子,喀喀喀地嗑着,和外人眼里那个完美的温家长媳妇截然相反。
“温家是典型的封建主义糟粕,以前嫌弃人家白书瑜太有本事人会不安分,小时候白意过于聪明所以异于常人,他们又说意意是个神经病,才两岁非要把孩子送去看病。更不用说那个重男轻女了,要不是因为你妹和你是龙凤胎,沾了一个好兆头,他们没有对白意那样对如如,老娘早就不忍了。”何蕊今天也是让那几个人骂白意骂出火了,她其实很少会跟儿子说这么多。
当然有一点,她还没说,温嘉禾这个当老子的更过分,为了膈应白意和白书瑜,硬是给盼了许久的儿子也取了意字。
这不仅恶心了白书瑜,更恶心到了何蕊这颗潜藏许久的叛逆之心,加上她本就慕名白书瑜许久,所以多年来一直背着温家三个封建糟粕,带着孩子们和白家来往。
到现在,温家三位还不知道,龙凤胎孙辈和他们最讨厌的白意早有来往,自己窝里早就已经“投敌”了。
人前人后两张脸吗?
但温简意很明白,这才是他的母亲,也是他在这个虚假自私的温家里,除了妹妹外,最大的真实。
“妈,那你为什么会嫁给我爸呢?”温简意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今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问出了口。
何蕊听到儿子的问题,没有什么黯然神伤,只是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老子长得好看,有钱还好哄,家族联姻逃不了,为什么不选他呢?你觉得温家压抑?那何家更不是人呆的地方,老娘在温家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看着母亲小骄傲的劲劲儿,再想想十几年前鼓足勇气带着他和妹妹去找白书瑜的那个下午,温简意知道,那已经是母亲最大的放肆了。
那就像是一个阀门,从此那个装了小半辈子的何家大小姐,终于打破了精美的橱窗,脱下不舒服的高跟鞋,可以在孩子们面前暴露“不完美”的自己。
但也就仅限于此。何家长大的何蕊,是极度父权下的“完美作品”,相比较其他联姻的姐妹,何蕊已经称得上是何家的“叛徒”了。
温简意也知道,母亲的婚姻,是家族联姻,这里也从来不是她想离开就离开的。
所以她在用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兄妹营造一个关爱的小天地。
温简如还好,本来就是个小笨蛋,现在依旧是个快乐的小笨蛋。
但他温简意,早就不快乐了……
温家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孙子,而是一个无条件服从的机器人。
庆幸的是,妈妈不知道,知道这一点的,好像只有那个被他叫做姐姐的人……
晚上的家宴上,温父再次提起让温简意辞职离开诊所。
“你如今年纪不小了,不能让白意把你比下去,那我温家的脸往哪里放?抓紧把你什么破诊所的班辞了,回来嘉禾上班。”
温老太爷也点点头,甚至直接拍板——
“你爸说得对,小打小闹的有几年就可以了,回来当你的继承人才是正事。你是温家的长子长孙,怎么能让一个外姓的把你超了?下个星期你就辞职,如果你不辞职,我会跟你院长提。总之,下周我要看到你在公司出现。”
何蕊握着刀叉的手微微一紧,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暗自瞪了一眼装模做样的丈夫,想骂人,却忍住了。
温简意没有任何的反抗,他顺从地点了头,温煦的笑容下是看不见底的虚假。
“好的,我会辞职。”
晚上,有些微醺的白意,不耐烦和那几个喝多了的男人继续坐在一起说话,便提前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落地窗前,皎洁的月光洒在木地板上,白意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舍得开灯,径直走到躺椅前坐下。
银白的光辉轻轻拂过美人面、美人骨,一眼望去,像是一尊玉人,少了几分活力,多了几分遥不可及的飘渺。
白意的手机就是这时响得。
“喂。”她真的有点醉了,险些没控制住自己大舌头。
“姐姐。”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刻意隐忍的声线,隐晦的委屈顺着话筒传递着。
“嗯?”白意揉揉额头,似乎并不意外。
“我辞职了,他们欺负我。”
“乖,姐姐帮你。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挑个好日子。”
“干什么?”
白意勾唇一笑,“退位让贤。”
从温嘉禾敢对她下手那天起,白意就看着这温家掌门人的位置该换人了……
“姐姐,这次我听你的话,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和白姨家的弟弟,你更喜欢哪个?”温简意想,一个是维克托,一个是温嘉禾,似乎从一开始他和那个男孩比就输了“出身”。
白意没想到温简意会问这个问题,酒精的作用下,让她的脑子突突地疼,一点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也很明白对面就是个小玻璃人,还得捧着,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最喜欢你。”
白老板心说,反正谁问她这个问题,她就说最喜欢谁。
温简意知道白意在哄她,胸口处还是没有抑制住咕噜咕噜冒出的泡,但还是强忍着喜悦的声线,说道:“是我不懂事,明明我是哥哥呢。”
白意抽抽嘴角,没好意思拆穿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紧接着,温简意又说道:“小如没有给姐姐添麻烦吧?嘉禾的事情,她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白意打了一个哈欠,说:“没事儿,一个小笨蛋,好哄极了。”
此后是一阵沉默,直到白意感觉自己快睡着了,才听到对面男人细细地低语声——
“姐姐,我会懂事。”
“所以,一直最喜欢我好吗?”
白意感觉自己眼都已经快要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你不需要懂事,我也会……”喜欢你。
好吧,关键时刻,睡着了。
温简意却看着自己的手机,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知道姐姐没说出来的是什么。
糟糕的心情瞬间好转,温大少爷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到书桌前。
何蕊拿着水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儿子心情很好地在翻看日历。
“小意,你在干什么?”
“挑个良辰吉日。”
“干什么?”
“登基。”
何蕊:“……”坏了,儿子真的被刺激到了。
温简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情好极了。
姐姐说最喜欢他!
最喜欢温简意哦!
白意是被渴醒的。
酒精开始消化后,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渴意。
她从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水,只能走去厨房找水喝。
本来以为厨房没人,谁知过去的时候,昏黄的灯光亮着,一个宽肩窄腰的男人系着围裙在煮面。
白意眯着眼看了半响,不知为何,明明挺温情,她却看着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怎么还没睡觉?”程孟珏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来人素着白净的小脸,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一下子就被可爱到了。
白意:这男的一笑,就跟勾引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