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郁已经牵着她的手大步离去。
他走得很快,牵着她的手也十分用力。
有些疼。
可云葭却舍不得挣扎,她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以及潜藏在他心底的那些不甘和怨恨也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涌现出来了。
她没说话,而是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直到走了一会,离山顶已经隔了很长一段距离了,也未见他停歇,她才终于说话了:“阿郁,我脚疼。”
刚刚还一个劲往山下冲的少年听到这一句立刻停了下来。
他忙回过头。
在跟云葭四目相对的时候,他脸色煞白,薄唇微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刚要弯腰去看她的脚却被云葭先一步抱住。
裴郁的身形微顿。
过了一会,他忽然哑声说道:“对不起。”他一边说一边用力环抱住云葭,边抱边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
或许是在为所有,为自己突然的愤怒,为自己在她面前显露出了不好的一面,又或许是为了这一路只顾着自己未曾顾及到她。
“没事,我没事。”
云葭知道,所以她轻轻环抱着他安慰道。
她一边安慰,一边还轻轻拍着裴郁的后背,就跟在安抚生气的小孩子一般。
裴郁心里先前腾升的那点阴郁和怒意,也在云葭的这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弄下一点点安抚下来,然后消失殆尽。
可他还是不肯起来。
依旧埋在云葭的肩膀上,哑声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吓人。”
“是有点。”
云葭说完发觉他忽然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因为害怕而颤粟,云葭又笑着补充完:“我没想到我们阿郁原来还会生气,倒让我大开眼界。”
她没去评判他刚才的做法。
处于他那样的身份,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所以她用玩笑般的方式与他说起,也让他可以放宽心。
裴郁犹豫着抬起头。
在瞧见她眼中的那点笑意时,他心里的那些仓惶和无措终于消失了。
却依旧舍不得松开。
他仍旧抱着云葭哑声说道:“我就是生气,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他凭什么这样对你!他怎么对我都可以,我都认了,可他凭什么……”
云葭看他边说边又颤粟起来。
无声叹了口气,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没事,我不生气,裴伯伯他……这些年变了许多,就连阿爹也时常说他。”
只是她没想到他对裴郁竟然这样冷漠。
原本心里还有些想缓和两人的关系,在看到先前那一幕之后也就作罢了。
这世间的情意和缘分原本就不能太过苛求。
有些人亲情缘浅、有些人爱情缘浅、有些人则天生无朋无友……
也罢。
“你若不喜欢,以后我们便不见他。”云葭安抚着裴郁说道。
心里也打定主意,回去与阿爹说一声,省得他知道裴伯伯回来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好。”
裴郁毫不犹豫应道:“我们都不见他。”
他再也不想云葭因为他被他这样对待了!
云葭笑了笑,应好,又拍了拍他的胳膊:“走吧。”
云葭轻声应好。
他松开云葭的怀抱,却没走,而是背对着她,单膝蹲在她的面前:“我背你下去。”
“不用,我脚不疼。”
云葭自是不肯,这还有大半截山路呢。
可裴郁十分坚持,不肯起来,云葭无法,只能靠了过去,被人背着起来的时候,她还特地嘱咐了裴郁一声:“若是累了就与我说,别硬撑。”
裴郁轻声应好,却没有停步,背着她一路往山下走去。
山脉不一样。
下的山也不一样。
两人今日走的便是东山这边的路。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云葭看到一间茅草屋舍,颇有些惊讶:“刚才上去的时候倒是没瞧见,不过这样的地方,谁会住在这呢?”
裴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答了一句:“应该是守陵人。”
“守陵人?”
云葭以前倒是听过,却从未见过。
不过这边待得都是贵族豪门,有人派来家里的奴仆专门伺候,也不稀奇。
正想收回视线。
却忽然瞧见一个独眼老人。
冷不丁看到这个老人,云葭还吓了一跳,见他直勾勾看着他们,她便也朝人点了点头。
可老人并未理会她,而是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身前的裴郁。
云葭起初以为自己是想太多。
但看了一会,也未见老人收回视线,不由轻轻拍了拍身前裴郁的肩膀。
“阿郁。”
她轻声喊他。
“嗯?”
裴郁仍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虽然走得慢却很扎实。
“怎么了?”他问云葭。
云葭说:“那个老人一直在看你,你认识他吗?”
裴郁顺着云葭的视线看过去。
四目相对,他明显瞧见老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后他立刻转身离开,步履匆匆、没有停留。
“奇怪。”
云葭道:“怎么突然走了?”
裴郁看着老人离开的方向,眸光微暗,长眉也思索一般深锁起来。
“不知道。”
“不认识,我们走吧。”
裴郁说着便继续背着云葭往山下走。
云葭听他这样说,自然也没多想,轻轻应了一声,手里拿着一方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也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