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回头看了一眼惊云。
惊云会意,退到外面守着,以免有人过来听到不该听的话。
听着旁边传来的抽鼻子的声音,云葭把今日带来的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沈杳低着头,正好瞧见,身形微顿,却掩饰道:“我没哭。”
云葭知她心中自有傲骨,便温声笑道:“那就……擦擦手?”
沈杳:“……”
没再说自己没哭的话,她吸着鼻子,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的:“我自己有。”
云葭也没坚持。
她收回手,见她背过身悄悄拿帕子擦脸,也没说话,直到她停下所有的动作,方才与她说道:“先喝口水吧。”
沈杳低低嗯了一声,捧着茶盏喝了一口。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外面哭,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实在不可思议。
沈杳如今回想起,都不得不为自己的做法感到震惊。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在她面前哭,很放心,也不用担心她会和别人说。
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丢人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她寻思着要不要直接告辞走了,还未出声,便听云葭说道:“我挺羡慕你的。”
“什么?”
沈杳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羡慕我?”
她看着云葭问:“羡慕我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东西吗?真要羡慕,也是别人羡慕她吧……诚国公之女、明成县主,身份贵重,长得又好,还会说话。
参加过那么多宴会,她就没见那些长辈有不喜欢她的。
她总能用最简单的话让大家高兴起来,也总能让最僵硬的场面重新活络起来。
沈杳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做不到她这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是啊。”
云葭望向她:“你有这样好的一个母亲,可不让人羡慕吗?”
她说话时,笑意盈盈,沈杳却忽然想起她的身世。
她倒是忘了……
如果说这位明成县主有什么不如意的,大概就是她那个母亲吧……
她不知该说什么。
应该安慰,但她不知道怎样的安慰才能安慰到这位明成县主,红唇动了好几下,最后却只吐出两字:“……抱歉。”
云葭听到这话,再一次失笑。
“三姑娘这么喜欢与人道歉吗?”她看着沈杳笑盈盈问。
沈杳被她问得脸颊有些泛红。
她其实是最不会道歉的人了,这世上能让她感到抱歉的也就只有她的家人,可偏偏她的骨头最硬,家里父兄都不管她,只有她娘……偏偏她娘越骂她,她的脖子就越硬,即便每次事后后悔,事发的时候也必定是要闹得彼此都不愉快不痛快才好。
因此这两声抱歉还真是她人生头一回。
不过沈杳没有解释。
云葭未听到她说话,也没觉得什么,她仍在笑:“没什么好抱歉的,就连月亮都有阴晴圆缺,更何况人生了。”
“不是都说吗,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足够如意了,所以有这么一件两件的缺憾也挺正常的。”
她是真不在意了。
因此也只是这样说了两句便没再继续说这件事了。
而是看着沈杳说:“三姑娘若不介意,我便多说一句。”
沈杳看着她:“你说。”
“这世上最让人痛苦的,恐怕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我知三姑娘也是心疼沈夫人方才如此,可有时候亲人之间的话比外人说的那些话更像刀刃。”
“三姑娘不如好好跟沈夫人说,让她知道你要什么,也让她知道你对她的心疼。”
这些话作为一个外人来说,其实不太应该。
云葭也是感激前世她的那番维护才多嘴多舌了几句。
如今说完,见沈杳未语,她便也没再滞留:“我回去了,三姑娘过会也回来吧。”云葭说完,便与人微微颔首,起身了。
“县主。”
快要走出凉亭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沈杳的声音。
云葭回眸,仍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沈杳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迎着她温柔的目光,沈杳于膝上的双手紧握,犹豫片刻才开口:“县主之前的话作数吗?”
先前?
云葭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正要问,就听她说道:“去国公府找你的话。”
“啊。”
云葭站在凉亭外笑了:“自然作数,我很欢迎三姑娘的到来。”
沈杳看着她脸上明媚夺目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由心而发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