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见姑娘失落。
不想在姑娘这张明媚的脸上看到一点点不高兴的神情。
她希望她的姑娘能够一直明媚一直开心一直灿烂夺目。
去就去吧。
左右她替姑娘多看着一些不让人发觉便是。
国公爷不在,小少爷此刻估计也休息了,纵使底下有人觉得奇怪,难道还敢私窥姑娘做事不成?
惊云想清楚了,心里的那点犹豫也就彻底消失了,她笑着从姑娘的手里拿过胭脂,而后在姑娘困惑的注视下柔声与她说道:“您想去就去,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只要您觉得开心就好。”
云葭听到这话,面上不由动容起来。
惊云瞧见之后又冲她笑了笑,而后擦干净手方才主动给姑娘涂抹胭脂,西楼春的胭脂价值百两,不仅颜色好看,若是细闻的话还能闻见淡淡的馨香气,既可涂抹于脸上也能描于红唇之上,惊云细细替云葭涂抹匀开。
云葭两片嘴唇本就生得好看,涂上胭脂之后便更加惊艳了。
惊云越瞧越觉得姑娘如今的气色是越发好了,也不由庆幸起自己不曾阻拦姑娘是对的。
看着端坐在铜镜前的姑娘。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姑娘素日不怎么爱妆扮,今日好不容易有心情,惊云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心痒痒的,她双眸亮晶晶的,等把胭脂盒子重新盖好,主动询问起云葭:“姑娘,要不奴婢再重新给您梳个发髻吧?”
情绪向来是最容易感染人的。
云葭看着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原本萦绕的那点犹豫也彻底消失了,她在惊云的注视下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云葭也没想到最初只是准备描个眉涂个胭脂,最后竟然会演变成……妆扮梳发甚至等到要出门的时候还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要不是云葭阻止,恐怕惊云还打算把她的衣裳重新拿香料熏一下。
可即便只是这样,云葭也已觉得十分隆重了,也亏得这会夜已经深了,在外伺候的已经没什么人了,若不然云葭这样出去,指定是要惹人起疑的。
“这样是不是太隆重了一些?”
临了出门的时候,云葭看着自己身上的百花薄衫,难免还是心生了一些犹豫。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在裴郁面前出现过。
若是以往两人没关系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如今……她有些纠结,甚至有种想把自己的衣裳重新换回来的冲动。
惊云这会却半点不觉得如何。
什么隆重不隆重的,她家姑娘就该这样好好打扮才是。
“没有的事,您怎么打扮都是正常的。”虽说人靠衣装,可对于她家姑娘而言,即便再好看的华服也只是给她家姑娘点缀的份,锦上添花之物罢了。
眼见姑娘面上还有些犹豫,惊云知晓她在意什么,索性直接说了杀招:“您再不去,二公子可就真该睡了。”
这话果然管用。
云葭等了一夜,又妆扮了这么久,为得不就是见裴郁一面?哪有耗了这么久的时间,最后却连人都没见到的道理?
云葭想到这也就未再犹豫,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走吧。”
她说完便径直转身往外走去。
早先时候,惊云已经让和恩下去歇息了,今日是她守夜,外面也没什么人了,除了院子外面还有两个粗使婆子在守夜,以防云葭夜里需要什么重物需要她们抬的,其余人都已经去后边的后罩房里歇息了。
两个婆子刚吃完夜宵。
饭后最适宜睡觉,两个婆子以为跟从前似的,用不着她们做什么,吃完夜宵就靠着门打起盹来了,云里雾里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也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直到听到有人喊她们:“崔妈、陈妈,醒醒。”
两人这才眯着眼醒了过来。
瞧见惊云,还以为云葭有什么吩咐,两个婆子一句“惊云姑娘”刚喊出来,就瞧见了站在惊云身边的云葭。
两个婆子起初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眼睛眨了好几下,确保这不是幻想,是真的,这才哎呦一声,火急火燎站了起来,冲着云葭的方向就行礼请安:“给姑娘请安!”
“姑娘怎么这会出来了?”两人瞧见云葭的妆扮,微怔,似不敢置信一般轻声问了一句,“姑娘这是准备出去?”
云葭嗯一声,说:“有点事要去处理。”
“这么晚,您……”
婆子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惊云沉声打断了:“什么时候姑娘做事还要经过你们同意了?还不去开门!误了姑娘的事,有你们好看的!”
她少有这样威严的时候,此刻这么一发作自是引得两个粗使婆子心生畏惧,又听云葭说“开门吧,我有些事处理完就回来”,两婆子自是不敢再多言,忙躬着身应是,转身去开门了。
走之前云葭朝惊云看了一眼。
惊云会意,一面扶着云葭的胳膊,一面同两个粗使婆子交待道:“姑娘出去的事,不许与旁人说,尤其是干妈那边。”
早些时候,惊云已经正式认了罗妈妈为干妈了。
满府的人都知道,也知道这阵子罗妈妈与之前那个丈夫和离了,心情不好,平日也没人敢拿烦心事去扰她。
因此听惊云这样说,两婆子自是纷纷点头应是。
余后再无别话。
惊云扶着云葭出去,让两人先把门关上,等回来,她自会叩门。
两婆子点头应是。
……
惊云过来的时候,裴郁还在看书。
他已换了一身衣裳。
知晓云葭那边没有回话,他虽觉得失落,却也觉得正常,毕竟是在家里,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只能想法子看明日能不能寻个机会与她单独说几句话了。
心里盼望着,因此裴郁只是失落了一阵,便重振旗鼓开始温习今日要看的书了。
如今距离秋闱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到这种时候,其实也就是温习再温习,书写再书写,熟能生巧,然后积极面对。
桌边放着夜宵。
有阵子没吃到家里的宵夜了,即便是裴郁这样不贪口舌之欲的人也有些怀念了,他先前已用了半碗鸡汤小馄饨,又吃了半块焦脆香酥的干菜饼,这会一边翻看着书,一边想把剩下的半块烧饼吃完,忽见小顺子着急忙慌走了进来。
裴郁只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事不关己地淡淡闲问了一句:“什么事这么着急?”
小顺子刚要张口,又怕隔墙有耳,只能悄悄靠过去,压着嗓子同人说:“少爷,惊云姑娘刚来传话……”
几乎是这句话刚落下,原本事不关己、神色自若的裴郁就忽然抬了头。
他双眼直盯着小顺子,手里的干菜饼也已经放下了,待听到小顺子把话说完,听到云葭正在清梦亭中等他,他便彻底坐不住了,当即放下手里的书就站了起来。
心脏乱跳,他大步往外走去。
满脑子都是云葭这会在亭中等他,除此之外,他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也顾不上了。
未走几步,被外头的风一吹,倒是恢复了一些神智,察觉到指腹上的油腻,裴郁忙转头与人吩咐:“快拿帕子过来。”
小顺子忙诶了一声。
知道他家少爷急,他也不敢耽搁,立刻绞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裴郁。
裴郁擦拭完,想到自己刚刚才吃过东西,那干菜饼的味道又重,恐怕这会嘴里都是那股子味道,便又走到桌边拿起热茶灌了几口,然后又拿手心捂着嘴巴哈了几口气,确保不会有异味方才放心。
人越急就越容易乱。
即便是裴郁也是一样的,他起初着急去见云葭,如今真要去见了,却觉得自己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又是觉得自己的发髻太乱、不够整洁,又是觉得身上的衣裳太素、不够好看,平日在书院一身衣裳能穿好几日,如今明明洗漱完才换过衣裳却觉得怎么也不满意。
只是这会再去收拾也已经来不及了。
裴郁轻捏眉心,最终还是不想让云葭久等,抻了抻衣裳便准备这样去了。
小顺子想跟他过去,被裴郁喊住:“你留着,仔细着点,别让人发觉。”
小顺子点点头,乖乖留在原处准备守家。
目送少爷已步入黑夜,小顺子又站在原地眺望了一会便转身回屋了。
裴郁所住的地方离清梦亭并不算远。
走路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更何况他心中着急见云葭,自是步履飞快,心脏一路也都跳得飞快,扑通扑通,直到快到清梦亭,瞧见守在小路上的惊云,他方才放慢步子开始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惊云也已看到他了。
老远瞧见,她便与人福身一礼。
裴郁与她微微颔首,而后放慢步子绷着脸朝人走过去,似乎是不想让人窥见他此刻的内心有多紧张。
“姑娘就在里面等您,您进去吧,奴婢在这守着。”惊云等裴郁走近便低着头与人说道。
裴郁轻轻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声音。
听着有些严肃,但惊云早已知道他的脾性,自是不会觉得如何,听到脚步声远去,她便继续背对着亭子守在外面。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此刻小路上元宝正提着一只食盒脚步轻快地走着。
他是给徐琅去拿夜宵的。
估计是夜里在外面吃的不够,先前少爷回来又练了一个时辰的长枪,饿了,正好元宝也饿了,便自告奋勇跑去厨房拿吃的了,他这会吃得很饱,心情也很好,提着食盒脚步轻快地往回走,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忽然余光一瞥,元宝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