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
夜已经深了,路上也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马车往国公府的方向赶去,而马车里,云葭正与惊云交待道:“明日你去把阿郁的尺寸交给庄娘子,吩咐她多做几身。”回想裴郁穿青色和紫色都不错,她又格外叮嘱道,“青色和紫色多做几身,除了平日穿的的常服之外,你让她再多费些心思做几身日后见客与见贵人时穿的,不必在乎用料和消耗,精致些就行。”
这是在为裴郁秋闱高中之后做准备。
秋闱之后,榜上有名的学子自然不可能再像如今这样寂寂无名,多的是人要与他们攀谈来往的,历来三年一次的科举都是众人殷殷盼望的时候,不仅学子们盼着这个时候,其余士人、富商、官员也都盯着这个时候。
之前还闹出过不少榜下捉婿的事情。
云葭虽然未曾参与过,但也知晓每至秋闱、春闱放榜时,燕京城中有多热闹。
惊云嘴里答应道:“奴婢明日就去。”
云葭轻轻嗯声,又说:“阿琅那边你也走一趟,把他的身量一并量了交给庄娘子去,若不然他知晓我给阿郁做了,没给他做,肯定又得闹了。”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明媚的笑意。
惊云听到之后也忍不住笑了,显然也想到她家小少爷爱吃醋的脾性了。
想到姑娘如今和二公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小少爷日后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犹豫一番后还是没忍住看着云葭小声问道:“姑娘,您和二公子在一起的事,国公爷和小少爷那边该怎么说比较好?”
云葭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说:“暂等秋闱结束吧。”
其实依照裴郁的意思应该是准备等春闱结束,参加完殿试,有了功名再正式说与阿爹他们听,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霍姨只住了这么一阵子就看出来了,云葭实在很难保证可以瞒阿爹他们到明年。
不过这种事也不急着去说,且行且看便是。
她相信阿爹他们,只要是她真心喜欢的,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同意。
“府里那边,你先不必开口,省得有人乱传些什么。”云葭想到什么又同惊云吩咐了一声。
惊云闻言忙点了点头。
没有姑娘的吩咐,她自然是不敢说这事的。
等云葭回到家,已是亥正时分,家里许多人都睡了,云葭简单收拾了一番也准备就寝了,本以为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又折腾到现在,恐怕会很难入睡才是,未想到一沾上枕头,她就直接睡着了,也没像从前似的做梦。
那些缠绵了她这么久,属于前世的那些梦境,仿佛只是为了告诉她裴郁曾经都为她做了什么。
如今功德圆满,它也就消失了。
……
翌日。
云葭一夜无梦,一大早就醒来了。
昨儿夜里没与阿琅他们一起吃饭,眼见今日时辰还早,阿琅应该也还没去上学,云葭简单收拾一番便去堂间与他们一道吃早膳了。
过去的时候,阿琅跟霍姨都已经在了,瞧见云葭这会过来还颇有些惊讶。
他们早上问了下人已经知晓云葭昨儿夜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以为她今日要睡懒觉呢。
徐琅率先反应过来,看到云葭就笑着喊道:“姐,快过来吃早点!今天有你喜欢的生煎包,虾仁馅的!”
“来了!”
云葭笑着应道,走进之后又跟霍七秀点头打了个招呼:“霍姨。”
“来了。”
霍七秀也同她笑了笑,把那道虾仁生煎放到云葭面前,嘴里跟着说道:“本来还想让你多睡会,就没着人去喊你。”
云葭笑:“昨儿睡得好,今儿起来就早。”
能感觉到霍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云葭任她看着,还朝她抿唇一笑。
霍七秀瞧见她脸上与前些日子完全不同的明媚笑容,也忍不住抿开唇朝她一笑,她未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把说话的机会留给姐弟俩,只给人夹了一个生煎便继续喝起自己碗里的粥了。
“姐,你昨天去做什么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徐琅问起了昨夜的事。
云葭早已想好怎么说了,没有另寻借口,如实道:“路过书院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下阿郁,他生病了,我就在那多留了一会。”
这事也没必要隐瞒,也瞒不住。
书院那么多人看见了,只要有人提起这事,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而且她也不想骗自己的弟弟。
“诶?裴郁病了?”
徐琅听到这话十分惊讶,“我昨天看他还挺正常的啊,怎么突然就病了?”
云葭并没有说其原因,只与徐琅说道:“你回头到书院的时候再去看他下。”
徐琅自然没有二话,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姐,你就放心吧,我绝对把那小子看好了!”
云葭听到这话又朝他笑了笑。
替他夹了一个他喜欢的小肉包,又给霍七秀夹了一只水晶小笼包。
三个人吃吃喝喝的倒是十分温馨。
等吃完早膳,徐琅就同他们告辞去上学了,屋内只剩下云葭和霍七秀两人。
看着霍姨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云葭难得有些羞赧地轻咳一声,她主动起身与霍七秀说道:“我推您出去逛逛园子?这会太阳也不大,园子里应该挺凉快的。”
霍七秀自然不会有二话,她笑着跟云葭点了点头。
扶着霍姨坐上轮椅,云葭在后推着,几个下人都离在几步开外,没有过来打搅。
“事情解决了?”
远离人群之后,云葭便听霍姨问她。
“……嗯。”
明明昨天面对裴郁时都十分坦然的她,此刻被霍姨问着,竟莫名有些脸红羞涩起来,明明都没对视,但她还是忍不住低了头,“说清楚了。”
从云葭的神情面貌和说话语气都能感觉出她的羞臊。
霍七秀便猜出这两人应是在一起了。
虽然不清楚她怎么突然想通了,但霍七秀看事不看别的,只看结果。
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够了。
显然。
现在的结果很好。
相比前些日子总是愁眉苦脸、眼中藏着浓浓悲伤的云葭,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媚、都要灿烂耀眼。
霍七秀手按在扶手上,回过头和云葭说:“悦悦。”
“嗯?”
云葭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有什么事,忙停下问她:“霍姨,怎么了?”
霍七秀转过身,她的手放在云葭推着轮椅的手上,在她惊讶的注视下,霍七秀笑着与她说道:“霍姨不多问,也不多说,你开心就好。”
“霍姨……”
云葭听到这话,不由心生感动。
霍七秀同她笑笑,并未多言,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与我说。”
云葭知道她是在说她跟裴郁关系上的事,怕他们受到阻碍。
自打祖母离世之后,云葭就没怎么从女性长辈上得到过这样的体贴和关怀,罗妈是爱她,可罗妈毕竟是下人,许多事她也不好多说不好多做;外祖母要管的人和事又太多,何况外祖母终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算太好。
阿爹和阿琅倒是关心她,可有些事,到底男女有别,没法与他们直接说。
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如今却发觉自己竟然也能做个小孩,可以有人依靠,可以与她说那些不能与别人说的私密话。
云葭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变得滚烫起来。
昨儿还笑话阿郁掉眼泪,如今她不也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掉眼泪,云葭强忍着没哭,朝人扯唇笑了下:“好。”
“我要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您说。”她哑着嗓子跟霍七秀说。
*
另一边。
徐琅一到书院就急着去找裴郁了。
这是还记着他姐说的话,怕裴郁还病着呢。
“阿琅!”
“徐琅!”
身后传来两道响声,徐琅回过头就看到赵长幸大步朝他走来,他气喘吁吁一通跑,走近之后就问他:“跑那么快做什么,谁在你身后撵你?我喊你两声才听到。”